第五節:道教之衰微

  道教傳至清代,雖仍有眾多信奉者,但已大如前朝之盛,頗呈現出逐漸衰落的景象。究其原因,固然由於新文化思想的興起及西歐科學技術之傳入,本土宗教意識受到衝擊;同時又因基督教的傳入我國,與本土宗教爭奪信徒;但是,清朝對待道教的嚴竣態度,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據《補漢天師世家》記載:明神宗時的第五十代天師張國祥,奉旨聘駙馬都尉謝公詔之女為配。以定國公徐掌婚事,凡六禮之費,悉出內帑。……留京十三年,寵賚甚渥。明懿宗曾加第五十一代天師張顯庸太子少保。明懿宗崇禎九年(一六三六年)襲爵的第五十二代天師張應京曾娶明益藩郡主朱氏為妻,且崇禎帝曾晉封張道陵為六合無窮高明大帝。這說明龍虎山正一道張天師家與明朝庭關係較為密切。清初,順治皇帝對於龍虎山正一道既事拉攏,而又存有戒心,這是可以想見的。據《補漢天師世家》云:
  皇清定鼎入賀。世祖章皇帝頒賜敕諭。諭曰:國家續天立極,光昭典禮,清靜之教,亦所不廢。爾祖張道陵,博通五經,覃精玄教。治民疾病,俾不惑神怪。子孫嗣教,代有崇封。茲特命爾襲職掌理道篆,統率族屬。務使異端方術,不得惑亂愚民。今朝綱整肅,百度惟貞,爾其申飭教規,遵行正道。其附山本教族屬賢愚不同,悉聽糾察,此外不得干預。爾尤宣法奉道,謹德修行,身立模範。禁約該管員役,俾之一守法紀,毋致生事。庶不負優加盛典,爾其欽承之。故諭給一品印,恩禮咸加故。

  這種威恩並施的敕諭,顯不了清朝對正一道既利用又控制,且有所眨斥的嚴竣 態度。這樣的態度,基本上貫穿整個清代。

  清世宗胤禎對儒.釋.道持三教合一說。《道藏輯要》第二冊《雍正上諭》謂三教外略形跡之異,內證性理之同,初無異旨,無非欲人同歸於善,勸善者治天下之要道。又說: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聖人同其性則廣為道德,人能同誠其心,同齋戒其力,同推於人,則可以福吾親,可以資吾君之安天下。統治者為利用宗教以治天下,舉三教合一之旨,這樣也就使三教差別縮小,鼓吹以宗教道德勸善規過之風,遂甚囂塵上,《太上感應篇》.《功過格》之類的善書,風靡一時,形成一種民間宗教習俗。這種風氣,固然與道教有一定關係,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正統道教的聲勢以及教團對教徒的控制。道教特異性的減弱,當然也相對地意味著道教的衰微。

  到清高宗弘曆時,乾隆年間(一七三六至一七九五年)宣布密宗黃教為國教,道教為漢人的宗教。乾隆四年(一七三九年)曾禁止正一真人傳度,乾隆十七年(一七五二年)以梅御史劾部議改為正五品(見《補漢天師世家》)即降為五品。梅御史即當時左副都御史梅嗀成,他所劾奏者便是第五十六代天師張遇隆(字輔天,號靈谷)。據《清史稿》卷一百十五記載:在乾隆五年(一七四0年),當時為鴻臚寺卿的梅嗀成便上疏謂道流卑賤,不宜濫丁廁朝班,張昭麟(五十五代天師的張錫麟之弟,張錫麟死後被命署大真人印務)被免朝覲。在乾隆年間,龍虎山正一道領袖張天師之聲譽.地位,已漸趨低微了。乾隆卅一年(一七六六年)第五十七代天師張存義(字方直,號宜庭)雖又被帙正三品,只不過稍施懷柔,為了減少其因過於貶損,而帶來不利統治的影響而已。

  辛亥(一九一一年)革命推翻了滿清帝制,於民國元年,當時的江西都督府取消了龍虎山正一道的天師稱號,所謂張天師便已沒有了在教團內的特權。及至袁世凱作大總統,野心恢復帝制又復天師稱號,重頒正一真人之印。袁世凱的皇帝夢破滅,張天師之宗教特權便隨之而成泡影。張元旭之後的張恩溥,不過循道教正一道慣例而稱六十三代天師而已。

  全真道中之受清朝優渥者,清初則有王常月,晚清則布高仁侗(雲溪)。高雲溪為山東費縣人,光緒年間(一八七五至一九0八年)為北京白雲觀方丈。高雲溪通過太監劉誠印(皈依道教,自稱素雲道人)與清宮廷有密切關係,頗得慈禧太后寵信。據傳,高仁侗與國際間諜璞科第有關係,八國聯軍侵華,清廷屈於侵略者的軍事力量,訂立喪權辱國的條約,其間高雲溪便暗中起過聯絡作用,條約內容實際上是事前在白雲觀後花園中秘密商訂的,其後才由李鴻章出面正式公開。高仁侗一生主要是援結權貴,從事政治,既無著述,亦未為道教興辦何種事業,故他雖曾得勢一時,對於道教則並無建樹。這說明道教中的領袖人物在清末混亂昤期,已未必是修道之士了。這在一定意義上也反映了道教的日益衰微。

  我們所說的衰微,是指其在教義上已停滯不變,無大發展;宗教勢力日漸低落。但道教在民間的崇奉者依然是不少,其齋醮祈禳之儀以及服餌丹道之術,在民間教徒中也是依然有不少人信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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