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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的思想＿《悟真篇》的源流
作者加藤千惠，系日本國大阪市立大學博士研究生。 〔內容提要〕 本文從古人的十月懷胎問題入手，探討《悟真篇》的思想源流，指出《悟真篇》的‘聖胎’觀由來之久，闡述了該書關於‘養胎思想’的內丹特質。 〔本文〕 一、古人的懷胎十月① 有些人會問，道教中的‘胎’意味著什麽？基本上照字義，胎是胎兒。不限於道教，胎現在還是一種充滿著神秘的創造，它由陰陽和合而來，無中生有，虛中生胎。實際上，從古至今，懷胎十月非常受人注目。 ［表A］ 《管子．水地》《淮南子．精神訓》《巢氏諸病源候總論》卷四十一，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咀成生膏胅胎肌筋骨成動躁生始形始膏始胎受水精、成血脈受火精、成氣受金精、成筋受木精、成骨受土精、成膚革受石精、成皮毛五臟具備、六腑齊通、納天地氣於丹田關於‘胎’的論述，最早出現在《管子》中。其曰： 人，水也。男女精氣合，而水流形。三月如咀。咀者何？曰五味。 五味者何？曰五臟。酸主脾，鹹主肺，辛主腎，苦主肝，甘主心。五臟已具而後生肉。脾生隔，肺生骨，腎生腦，肝生革，心生肉。五肉已具，而後發為九竅。脾發為鼻，肝發為目，腎發為耳，肺發為(口，心發為下)竅。五月而成，十月而生。 據現代醫學，第三月內臟器官都已完備，人體大致成形。《管子》認為，此時正是五臟具備時期，可知，很久以前，懷胎狀況已被掌握得相當正確。 《淮南子》記載每月的詳細變化。 一月而膏，二月而胅，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 《淮南子》成書大約七百年後，在隋代醫書《巢氏諸病源候總論》中，第四、五月增加了形成‘血脈’、‘氣’的過程，其次纔形成筋、骨、皮膚。這種過程可能適應第四月到第九月接受的‘精’的性質。按照五行相剋說的順序(水．火．金．木．土)受精，由此推進了胎兒的發育。關於第九月接受‘石精’的意思不清楚。因最後‘納天地氣於丹田’，可知在母胎中構成宇宙的因素＿＿五行、陰陽之精氣都得到後胎兒纔出生。 那麽，在道教上，胎是怎麽認為的？ 道教徒的最高目標是長生不死，關於幾種長生法＿＿呼吸法、食餌法、房中術、煉丹術等，在學界被重視，研究也比較進步，不過在這種後天的修行當中，出生以前的根本狀態能改造身體而具有仙骨這樣的想法產生，也並不怎麽不自然。東晉的葛洪說： 命之修短，實由所值，受氣結胎，各有星宿，天道無為，任物自然，無親無𠍇，無彼無此也。命屬生星，則其人必好仙道。好仙道者，求之亦必得也。命屬死星，則其人亦不信仙道。不信仙道，則亦不自修其事也。(《抱樸子．塞難篇》)按仙經以為諸得仙者，皆其受命偶值神仙之氣，自然所稟，故胞胎之中，已含通道之性。(《抱樸子·辨問篇》) 就是說，出生以前在胞胎裡時，能否接受神仙之氣就見分曉了。因此，把先天的懷胎過程由後天的修行法＿＿‘存思’重新實行來成仙的思想，在六朝時代的道教中出現了。 傳達了六朝時的思想的《上清九丹上化胎精中記經》(以下略稱《胎精中記經》)認為：‘凡人生，皆稟九天之氣，氣凝為精，精化成丹，丹變成人。’這就是受胎的一瞬間。受胎後九月相應九天，‘丹’每一月受一天之氣，一共九次，所以也稱‘九丹’。這個‘丹’就是胎的原形。具體如［表B］。在前半部分，把重點不放在人形變化而放在‘氣’、‘靈’、‘精’等變化。第五月身體和頭部具備後，第七月佈置身神的部位，第八月開九孔，第九月把九天之氣都注入胎，第十月司命神把名字記載在籍，纔受命而生。 ［表B］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受氣、受波梨答恕天之氣受靈、受梵摩迦夷天之氣含變、受梵寶天之氣凝精、受化應聲天之氣體首具、受不驕樂天之氣化形、受寂然天之氣神位佈、受須延天之氣九孔明、受上上禪善無量壽天之氣九天氣普、乃有音聲、受郁單無量天之氣司命勒籍、受命而生 其實，在［表C］上都能看到的包含‘胞’、‘胎’、‘魂’、‘魄’……的形成過程的《內觀經》、《因緣經》等經典留下得比較多，在道教中好像更具普遍性。這種形成過程在六朝時代的經典《洞玄靈寶自然九天生神章經》(以下略稱《九天生神章經》)中已看到。 ［表C］ 《修真十書》卷十八《煙蘿子內觀經》《雲笈七籤》卷二十九《內觀經》《十書》卷二十一《西嶽竇先生修真指南》《太上洞玄靈寶出家因緣經》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為胞為胎成魂成魄分臟分腑開竅神具定精氣足為胞、精血凝為胎、形兆胚陽神為三魂、動以生陰靈為七魄、靜鎮形五行分五臟、以安神六律定六府、用滋靈七精開竅、通光明八景神具、降真靈宮室羅NB02E、以定精氣足、萬象成為胞、胞者包也為胎、胎者恢也為魂、魂者雲也為魄、魄者泊也為臟、臟者藏也為腑、腑者聚也為竅、竅者通也為景、景者警也神具司命注籍、天帝定年續表 《雲笈七籤》卷二十九《因緣經》《太上洞玄靈寶業報因緣經》卷八《生神品》《靈寶無量度人經大法》卷六十四《九煉生屍品》《上清靈寶大法》卷五十二《九煉生屍符章》《上清靈寶大法》卷五十四《明十王童二科》引《業報經》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為胞、郁單天氣下浹身中為胎、無量壽天氣下浹身中魂具、須延天氣下浹身中魄成、寂然天氣下浹身中生藏、不驕樂天氣下浹身中具六府、化應聲天氣下浹身中明竅、梵輔天氣下浹身中景附、清明天氣下浹身中神降、無愛天氣下浹身中生為胞、一陽神降生一魂為胎、二陽神降為二魂三陽神降為三魂生七魄神佈、分形為人 下面，簡單地說明一下［表C］上的系統。左手第一格舉出最基本、最簡單的形成過程，這些都以什麽為根據，看了第二格以下幾點就明白了。比如第三月形成三魂，第五月分五臟，第六月定六腑，第七月開七竅(鼻、目、耳、口)，第八月八景神具備，第九月九宮羅佈等，有些是以符合數字為基調來定的生成順序。第三格《太上洞玄靈寶出家因緣經》根據訓詁賦予意義。舉幾個例子，‘一月為胞，胞者包也，元氣包裹，結聚混黃，運轉生化，中有真精。二月為胎，胎者恢也，神乘宿命，來降父母身中，構造陰陽，恢廓其形’。‘七月為竅，竅者通也，出入視聽，內外開明。八月為景，景者警也，三部八景，警備人身’。第四格和《胎精中記經》一樣受九天之氣，不過，如這裡第一月接受的郁單天氣，在《胎精中記䊵經》中第九月接受，這裡第二月接受的無量壽天氣，在《胎精中記經》中第八月接受，受九天之氣的順序相反。最後一格，第一、二、三、九月能看到和其他經典上同樣的過程。從［表B］、［表C］可以看出，道教徒獨特地解釋了胎內世界，並把它繼承下來。 但受胎‘有吉有凶，有壽有夭，有短有長，皆稟宿根’(《胎精中記經》)。這是和《抱樸子》所謂‘星宿’一樣。如果‘結氣不純，臟胃積滯，六府敗傷，形神不固，體不受靈，死氣入竅，何由得存’。可是跟《抱樸子》不同的地方就是這裡還沒結束。《抱樸子·塞難篇》及《辨問篇》上的命運觀是，由天的任意挑選，極為少數的受神仙之氣的人纔可以得仙，其他大多數人出生時就沒有得仙的可能性。不過，在《胎精中記經》中，使自己回到胞胎狀態，自己控制懷胎十月來得仙。這有兩個階段。首先解散體內的病根、死根(這叫‘結’)，然後哺養自己的‘本真’、‘本元’。當然現在已過胎兒時期，自己在胞胎裡時，漫說願望得仙，連意識也沒有，那麽，又怎樣回到胎兒，怎樣將他導向神仙呢？ 二、重新懷胎 實現上述方法就是‘存思’。‘存思’不是腦袋裡的想像，是用自己控制下的‘氣’創造某種東西。如果這種能力強大了，也許能夠隨意地架上渡向烏託邦的橋，也許能夠造出永遠不朽的真正的自己。假如自己能過那座橋，假如那永遠的自己和現世的自己能夠合一……。和其他宗教不同，對具有將現世和樂園聯結在一起的獨特世界觀的道教徒來說，我想這是自然的願望。 在《胎精中記經》上用‘存思’法解散體內的‘結’，重新哺養胞胎裡的自己。相對於隨著出生命運就定下的想法，可以說《胎精中記經》、《洞真太一帝君太丹隱書洞真玄經》(以下略稱《太丹隱書》)、《九天生神章經》、《洞真高上玉帝大洞雌一玉檢五老寶經》(以下略稱《雌一玉檢五老寶經》)等經典給人留下機會。按照這些經典，首先考察‘解結’法。 人受胎時產生‘結’(也叫‘節’、‘根’)，表現為‘三赤絲繩結’，或者好像樹木在身體裡紮了根而纏住臟器的樣子。我想將其解釋為經絡、血脈瘀滯大概沒問題，或可能是血栓、血腫之類。 胞有十二結，內有十二節，節在結內，這些也叫二十四結②。如後面所述，大結有二十四，小結全身都有。人生病、由節滯，人死，由結固，因而如果人不知解脫結節不免死。所以這個結也叫‘胞根’、‘胎結’，因為在第一月、第二月的‘胞’、‘胎’的過程裡產生結吧。如下面圖式，身體上中下部各有四結，一共有十二結。 胞上部(上關)四結＿＿泥丸中，口中，頰中，目中 胞中部(中關)四結＿＿五藏中，太倉中(胃)，大腸中，小腸中 胞下部(下關)四結＿＿膀胱中，陰中(陰囊)，後門中，兩足中 那麽，解散十二結有什麽方法？下面探討研究在三種經典上記載的‘解結’法。都是存思身神，讓身神解結的方法。 根據《胎精中記經》(在《上清胎精記解結行事訣》中也有同樣的記載)，先以本命之日，入靜室燒香，三拜三呼九天元父與九天玄母的諱，存思九天父母的服飾，父母化為青黃二氣宛轉相杳，兢於頭面之上，向他們祈禱解散上部四結胞根，然後存思郁單無量天王、上上禪善無量壽天王、須延天王(第九、八、七月接受的三天氣的天王)的姓諱、服飾，他們‘共下我身頭面之上，化為青紫黃三氣，混沌如雲之杳，從口、耳、鼻孔之中而入，直市一面’，祈禱解散頭面上的結。再存思上部八景神(腦神、髮神、皮膚神、目神、項髓神、膂神、鼻神、舌神)的名字、服飾，祈禱解結與仙化昇天。可以認為神的內名、諱字是一種咒語，得到經典而知神名，也是存思法的重要部分。解散中部四結時，同樣存思元父玄母、第六、五、四月的中部三天真王、中部八景神(喉、肺、心、肝、膽、左腎、右腎、脾各神)，解散下部四結時，存思元父玄母、第三、二、一月的下部三天真王、下部八景神(胃、窮腸、大小腸、胸膈、大胴、兩肋、左陰(睾丸)、右陰(子宮)各神)。最後存思道一內神在臍下丹田中總統三部二十四真，祈禱解結。不過，結的位置與八景神的位置不一致，好像把本來有的兩種因素合在一起似的。 在《太丹隱書》中，以本命日或八節日，入室存思向帝君、太一祈禱這兩神混合而讓其他身神解結，然後存思上胎九君、中胎九君、下胎九君各解上關、中關、下關四結。這些二十七君都列在《上清大洞真經》中。這些身神開利三關解結後，津液、血液上沖充滿頭部泥丸，玉液下NFDCE，哺養身神，關於這個階段後面再述。 《雌一玉檢五老寶經》表示更具體的方法： 以本命日或八節日，……存紫素元君，口呼二十四真上景八神名字，俱會紫房(頭部)，又存黃素元君，口呼二十四真中景八神名字，俱會絳宮(胸部)，又存白素元君，口呼二十四真下景八神名字，俱會命門臍宮，次存帝君來陰極宮，陰極宮乃兆(修行者)陰囊中兩丸間也。於是更存見帝君手把三赤絲繩結，絲如絃而結如彈丸之狀，結膥有八，凡二十四結，為璴赤絲也。存帝以一八結付紫素元君，又以一八結付黃素元君，又以一八結付白素元君，其三素元君並以此結各付三八景真人，三八景真人各解一結。存見二十四結都散而解，畢。即又存此結散，三赤絲鬱然化，為一大火，以燒兆一身，一身之內外皆然，如生炭之狀，炯炯照徹，良久，都訖。所以為火者，人之一身，有胞胎大結二十四，又有血滯涎中細結乃有百二十結，佈在肌血之間，九關之內，故為此火以燒散蕩滅之，以炎火開解之耳。 到這裡登仙第一階段結束。 《胎精中記經》還談到，以結胎之月哺養本元。假如七月份出生，則十個月以前的十月份受胎，受波梨答恕天之氣，在指定的日時，沐浴燒香，存思波梨答恕天王從天上下來，進入我身中泥丸宮，念咒。同樣，從十月到六月的九個月，好像在胞胎中重新受九天之氣一樣，存思九天王下來而進入我身各部位。要出生了的七月份，存思九天元父從天上下來到泥丸中，九天玄母到丹田命門中，‘元父化為青氣，玄母化為黃氣，青氣從泥丸中下，黃氣從命門中上，二氣合會絳宮中，二氣混黃，更相纏繞，須臾青氣化為嬰兒，黃氣化為鳳皇，鳳皇口伹九丹流精保命之符，以哺嬰兒之口，嬰兒受符，畢。化為圓日，還出頭上，鳳皇化為月景，還下命門之中，日月二光，遙相映照，洞達一身’。存思，念咒後，修行者本身又服‘九丹流精保命之符’。在最後一月，在修行者體內使九天父母和合而懷嬰兒，這嬰兒和修行者自己都服同樣的符，因此可以說用存思法孕育自己的分身。本經又曰，九年後就可以‘白日昇天’了，就是說，因九次存思這一系列過程，得到在胞胎中沒受到的神仙之氣，重新孕育長生不死的自己。 下面引用的是《九天生神章經》的一部分，劃線部分與前述［表C］上的養胎過程相符，可知誦本經一過，相當於一月養胎過程。 一過、徹天胞原宣通 二過、響地胎結解根 三過、神禮魂門練仙 四過、天王降仙、魄戶閉關 五過、五帝朝真、藏腑清涼 六過、魔王伏諾、胃管生津 七過、星宿朗明、孔竅開聰 八過、幽夜顯光、三部八景、整具形神 九過、諸天下臨、三關五藏、六腑九宮、金樓玉室、十二重門、紫戶玉閤、三萬六千關節、根源本始、一時生神 我想，這樣誦經時可能在存思胎兒發育的樣子，也意味著重新懷胎。九過算一遍，誦讀一萬遍就能白日昇天。 雖然未記載每個月的養胎過程，但在六朝時代的一些道教經典中，能看到使自己體內的日月(陰陽)和合而懷胎，及哺養其胎(自己)的方法。 在《雌一玉檢五老寶經·大洞雌一哺養帝君太一百神上仙法》中，修行者哺養身神，身神又哺養小宇宙(體內)的修行者。其曰： 存兆左目為日，右目為月，日月二光，共混合兆神庭之中(口中舌上)，卻上入明堂之中，化生黃英，黃英一名黃水月華，其狀正黃如黃金色，形如水浡也。其味甘如蜜，覺黃英之甜下流入兆口中，兆口九嚥畢，又作九嚥仰，哺帝君(身神)。 其時太一在帝君側，帝君受取兆九嚥畢，帝君自作九嚥，以哺太一，太一受哺畢，太一又自作九嚥，以哺玄父。 同樣，玄父哺玄母，玄母哺司命，司命哺桃君。都哺完了，又覺諸身神及修行者的身形作黃金色。 又復存三素高元君口中並有迴水玉精，一名圓明白華，一名日華，其狀水浡，其色如白玉，其味如蜜。存紫素元君口中作九嚥哺，以哺兆(修行者)口中畢，紫素元君(母)又自九嚥哺，以哺無英公子(子)，受哺畢。存黃素元君口中作九嚥哺，以哺兆口中畢，黃素元君(母)又作九嚥哺，以哺黃老君(子)畢。又存白素元君口中作九嚥哺，以哺兆口中畢，白素元君(母)又作九嚥哺，以哺右白元君(子)，右白元君受哺畢。 於是，諸身神及修行者的身形輝耀如白玉。在《太丹隱書》中，自己(小宇宙的修行者)與身神合為一體，自我在自己(大宇宙的修行者的)體內被哺養。 以(甲午、丙午、戊午日)日中時入室，存太一(在頭部六合宮中)下遊絳宮，絳宮真人忽然與太一合形，次又存我(小宇宙的修行者)入絳宮，忽然與太一合形，於是絳宮之中，唯覺有太一之身，身形象服如兆體也，但令形細眇然，有似生孩之始耳，畢。又思存(大宇宙的修行者的)兩鼻孔下，左有日，右有月，日中有黃精赤砼，月中有赤精黃砼，……二砼鍄鍄來入絳宮，絳宮溢滿，二氣復上入洞房中，洞房中鍄滿，又下至黃庭中(下丹田宮)，……二砼既滿，又入填溢太倉中(胃)，二砼洞徹，鍄鍄積胃管中。存太一上行，正當胃管中，南向呼召下元丹田黃庭真人，衣黃衣，巾黃巾，與太一共坐，飲食精砼二十七嚥，良久畢。 這裡雙重陰陽合一(一個是日月合一，另一個是絳宮真人和黃庭真人在胃管中和合)，此處大宇宙的修行者哺養胎(即身神，亦即小宇宙的自己)。 在《老子中經》也能看到，存思體內日月中的‘黃精赤氣’迴圈各器官＿＿絳宮(心)↓黃庭(脾)↓紫房(膽)↓太倉(胃)↓臍↓丹田，經過胃時，胃管中的‘赤子’飲食精氣的方法。 這‘赤子’是身神，也叫‘真人子丹’，也叫‘吾’。或存思哺養他，他漸漸長大，成為與自己一樣大，或存思自己身體在胃管中變小，最終與‘赤子’合為一體。 假如看做從日月和合到飲食精氣的過程相當於‘懷胎’，這修行者和胎的一體化可以叫作‘分娩’吧。不過，如果叫‘分娩’，有些人會認為放棄肉體，祇有內氣的精髓纔能夠昇天。 不能斷言這是不對的，但我想道教徒希望帶著身體昇天。我認為，和在體內養育的真正的自己合為一體，因此能夠帶著被純化的身體在他維世界中解放。 這裡列舉的三種方法都認為，猶如修行者當母親給胎兒餵由體內陰陽合成的精氣一樣自己養育自己。同時，猶如自己回到母胎中一樣服精氣。我想正是這種方法被稱為‘胎息’、‘胎食’。③ 三、養胎思想與內丹 我認為，在宋代成為主要長生術的‘內丹’法繼承了如上所述的六朝時代的存思養胎法。比如，《悟真篇》注釋當中，清代道士劉一明曰： 夫金丹之道，生身之道也。生身之道，陰陽兩而合一之道。陰陽合一，其中有生機存焉。生人之道，借凡父凡母而生幻身，生仙之道，借靈父聖母而成真身。……生人生仙，俱不外乎陰陽。但不過有聖凡之分，逆順之別耳。若人窮究生身之理，大悟大徹，知的父母如何能會，如何能交，如何受胎，如何保胎，如何胎全，如何生產，如何乳哺，如何能行，如何能長，則修道始終明明朗朗，可以一往直前，返本還元，起死迴生，保命全形，而為大藥王矣。(《悟真篇直指》‘勸君窮取生身處，返本還元是藥王’注)我想他們內丹家真正要掌握的是‘生命的奧秘’。下面，具體地從幾個角度探討研究。 在《悟真篇》中煉成金丹的藥物有很多別名，有時為動物，有時為礦物，有時為‘日月’，有時為‘坎離’，不過，這些名稱都是陽中有陰的象徵和陰中有陽的象徵配對的。這一對之一又自分為陰和陽而成為‘四象’，‘四象’帶有五行中火木水金的性質。 赤龍黑虎各西東 四象交加戊己中 復姤自茲能運用 金丹誰道不成功(《紫陽真人悟真篇注疏》卷六) 首先，主要根據宋代翁葆光注釋，探討第一、二句，按照五行相生說，龍木生火，虎金生水，‘赤龍’(陽)、‘黑虎’(陰)分為‘赤’(火)、‘龍’(木)、‘黑’(水)、‘虎’(金)。 這些在‘戊己’(也叫‘真土’，也叫‘土釜’)交會而成為‘真五行’，然後將它煉成‘金丹’。從這兩句能看出，從陰陽展開為四象後，借助於土成為五行，五行又合為一的一系列過程。再舉出《悟真篇》中的另一首。 金鼎欲留朱裏汞 玉池先下水中銀 神功運火非終旦 出現深潭日一輪(《紫陽真人悟真篇注疏》卷二) ‘金鼎’、‘玉池’是鼎器(體)，‘朱裏汞’、‘水中銀’是藥物(用)。‘金鼎’的金為陰物，內裡含有火氣(‘朱裏汞’)，‘玉池’的玉為陽物，內裡含有水氣(‘水中銀’)。‘朱裏汞’、‘水中銀’分為‘朱’(火)、‘汞’(木)、‘水’、‘銀’(金)而成為‘四象’，最後煉成比喻成‘日一輪’的金丹。 這裡，請再回想一下《大丹隱書》以及《老子中經》中的方法。在這些經典中能看到的‘日月’中的精氣和《悟真篇》中的藥物都帶有相似的性質。‘日’具有‘黃精赤氣’，‘月’具有‘赤精黃氣’，因為黃象徵陰，赤象徵陽④，所以‘日’、‘月’各具有陰陽精氣。這些精氣雖然沒帶火木水金的性質，但在象徵土的胃管中身神(胎)飲食精氣，就是說，分為陰陽、四象後，又在土結成一。這一點和《悟真篇》的內丹理論一致。 《悟真篇》又曰，把‘一時辰內’結成的金丹‘吞入腹中’後，‘運陽火陰符，循曆六十四卦，煆鍊成金液還丹一粒’，這段期間也叫‘懷胎十月’，十個月後，‘群陰剝盡丹成就’而成為純陽，‘結成聖胎’，然後‘脫胎’。到此金丹成為‘金液還丹’。 上面舉出的兩首詩的後半部分都相當於這段過程，可以說，這一過程也是體外煉丹的形象與體內養胎的形象被融合的過程。 探討到這裡，不難認為煉成內丹以人類及所有的生物所進行的交媾、懷胎十月、分娩的一系列過程為基礎。如上所述，在《大丹隱書》、《老子中經》中能看到相當於懷胎、分娩的過程。不過，內丹法還沒到達終點，煉成‘金液還丹’雖壽萬年，尚未能入妙，為了‘形神俱妙，與道合真’，還要修行九年，要煉成‘九轉金液大還丹’。這段過程叫‘抱一九載’(或叫‘面壁九年’)。 以上把六朝時代以前的養胎法和宋代的內丹法的生成過程相比較，探討了兩種生成過程的相應性，將這兩者作一實際的比較。右邊的圖像是在六朝時代寫成的《老子中經》的身神神統譜，左邊是‘修真圖’，是一種內丹修煉之步驟解釋圖像。兩種圖像的五臟(五行)的位置都一致，在《老子中經》中有‘心氣下，腎氣上，合即為一’的記載，在修真圖上，正在其位置上畫著離��(心)和坎ɔ(腎)，離坎在中間土釜和合而成為純陽乾��。此二圖各自認為心腎各具陰陽，並在其中間處交合。再說，兩種圖像的整個身體上配置的各種陰陽五行因素和宋代周濂溪‘太極圖’相髣𤨒，這一點也可以算內丹的特點吧。特別是能表示下面圖式的《老子中經》身神統譜，我想，可以說是‘太極圖’的源流，當時已經有以這種圖像為基礎來作成身體小宇宙的構思。 太一(頭上九尺)＿＿道(眉間)＿＿陰陽(兩目·兩乳)＿＿五行(五臟)＿＿太一．五行．八卦(臍)＿＿陰陽(丹田)四、結語我想對於母胎作進一步考察。在東晉時已寫成的《上清大洞真經》中反復談到，把自己和七祖的胎結解散而‘反胎南宮(朱火宮)’。又曰‘上生南宮’，‘七祖騰飛更受胎仙’，因此看來‘南宮’不在修行者體內，而在天上的某個空間，可以說，‘胎’回到大宇宙的母胎＿＿‘南宮’。這讓我聯想到側面畫著美麗的天界的漢代石棺。這意味著讓石棺裡的死者通過石棺上畫的天門而進入天界④，就是說，石棺上畫的天門連接著這個關閉的小石棺與遙遠的天界，對古代中國人來說，把這兩個空間拉到一起是不怎麽困難的事情。‘壺中天’、‘洞天’⑤也是通過同樣的構思產生出來的吧。我認為南宮和子宮的關係跟它們的關係一樣。大宇宙裡面還有體內小宇宙，雖然兩個空間互相關閉，卻內外沒有區別，具有同樣性質，因此能合為一體。 《老子》曰： 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第二十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復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第五十二章) 我想這裡的‘母’、‘嬰兒’、‘子’不是抽象的象徵，而是帶有肉體感的實體。就是說，母胎懷抱中的嬰兒與大宇宙懷抱中的自己是同一的關係，宇宙就像溫暖的母胎。我想‘胎’的思想是闡明中國人的生命觀的重要關鍵，以後我還將繼續研究這個問題。
注釋： ①關於‘胎’，參見宮澤正順《道教の人身論~入胎から出胎までを中心として＿＿》(《宗教文化の諸相竹中信常博士頌壽紀念論文集》所收，山喜房佛書林，1984年)，王天麟《潔淨儀式＿＿上清經派存思法中有關罪穢的胎結的壈化》(《道教學探索》第拾號，1997年)。 關於日本文學中的‘胎’，參見阪口弘之《說經．古淨琉璃と佛教＿＿語りと繪》(《庶民佛教と古典文藝》所收，世界思想社，1989年)，諏訪春雄《藝能の流轉＿＿懷胎十月の歌＿＿》(日中文化研究第九號，勉誠社)，但本稿不論述日本文學中的‘胎’。 ②《上清靈寶大法》(王契真編)卷十曰：‘上有十二節，父母傳留死砼之根。中有十二結，一身稟受死砼之根也。下有十二胞胎，傳留子孫死砼之根也’，一共有三十六根。 ③關於‘黃赤’的概念，參見《老君音誦誠經》，《真誥》，鍾來因《長生不死的探求＿＿道經〈真誥〉之謎》第五章(文彙出版社，1992年)，同氏《〈真誥〉長生經精華錄》第三章(文彙出版社，1992年)。 ④關於漢代畫像上的‘天門’，參見土居淑子《古代中國の半開の扉》(《古代中國考古文化論叢》，言叢社，1995年)。 ⑤關於‘壺中天’、‘洞天’，參見三浦國雄《洞天福地小論》(‘東方宗教’61號，1983年，《風水中國人のトポス》所收，平凡社，1995年)，小南一郎《壺型の宇宙》(《東方學報》第61冊，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1989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