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中題屬佛教的著作

朱越利

    現行於世的道經總集《道藏》（明《正統道藏》和《萬曆續道藏》）中，亦有從書名或篇名看屬於佛教的著作，凡六種，不大爲人注意。它們未入《大藏經》。其中除《搜神記》一種不能算佛教著作之外，其餘5種是否都應承認爲佛教著作，內容本身對研究佛教具有何種價值，也有待進一步考證和探討。但是，它們都包含著佛教的內容，其中5種公開題屬佛教，而存在于《道藏》中。這一事實本身，就顯示著佛道二教間的某種關係，值得重視。

     一、《曇鸞法師服氣法》

     見桑榆子評《延陵先生集新舊服氣經》（《正統道藏》洞神部方法類，命帙，涵芬樓本第570冊），題《鸞法師服氣法》。又見北宋張君房編《雲笈七簽》第59卷《諸家氣法》（《正統道藏》太玄部，職帙，涵芬樓本第689冊）。桑榆子和延陵先生均不知何許人。《延陵先生集新舊服氣經》和《雲笈七簽》第59卷《諸家氣法》分別彙輯氣法15家，其中7家相同。《曇鸞法師服氣法》爲相同7家之一，《雲笈七簽》錄自《延陵先生集新舊服氣經》，均無序無跋。《隋書·經籍志·子部·醫方》著錄曰："《論氣治療方》一卷，釋曇鸞撰"（《隋書》卷第34）。《宋史·藝文志·神仙類》著錄曰："魏曇巒法師《服氣要訣》一卷"（《宋史》卷第205）。南北朝時高僧曇鸞被日本淨土宗奉爲初祖，曾因病求神仙方術，于南朝受蕭梁著名道士陶弘景《仙經》10卷。後還北朝，於洛陽受菩提流支教誨，焚《仙經》，專弘淨土。湯用彤先生判斷，《曇鸞法師服氣法》或即《宋志》（湯先生誤爲《隋志》）著錄之《服氣要訣》。他緊接著闡述說："可見鸞即受流支呵斥以後，仍具有濃厚之道教氣味，按北朝釋教本不脫漢世‘佛道’色彩。曇鸞大行其道，與口宣佛號之所以漸盛行，當亦由於世風使之然也"（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下冊，中華書局，1983年3月第1版，第580頁）。

    《曇鸞法師服氣法》凡500餘字。其曰：服氣之初應念法性平等，生死不二。初調氣應從粗而漸細，將罷應從細而入粗。又述何以察風火水地四大不調，何以使四大調和，四大不調的內外二因何在。中有桑榆子夾註兩段，欲以道教服氣法匡正鸞公。

    二、《達磨大師住世留形內真妙用訣》

    亦見《雲笈七簽》第59卷《諸家氣法》。《宋史·藝文志·釋氏類》著錄曰："菩提達磨《胎息訣》一卷"（《宋史》卷205）。《達磨大師住世留形內真妙用訣》蓋《宋志》著錄之《胎息訣》。南天竺（或雲波斯）高僧菩提達磨，南北朝劉宋時至中國，修大乘禪法，以4卷《楞伽》授學者，被尊爲禪宗初祖。其有無《胎息訣》傳世，難以遽定。

    《達磨大師住世留形內真妙用訣》凡1200餘字。篇首曰："吾昔于西國，授（受）得《住世留形胎息妙（疑闕"訣"字）》。師名寶冠，傳吾秘訣。"達磨之師當非寶冠釋迦、寶冠菩薩，不知何以名寶冠。

    該訣曰：達磨欲往東土弘法，特向寶冠師求長生不死之法。寶冠師指出，人"所生之本"爲神，"爲受之本"爲形，形因氣而成，人稟氣於母腹之中，子成母自衰。故釋迦文佛令孝敬父母，報答養育乳哺之恩。故胎息之術爲長生之本。因此人應"心不緣境，住在本源；意不散流，守於內息；神不外役，免于勞傷。"返本還源，握胎息之機。應以神主氣，神氣相合，修習呼吸，內視專一，神氣注於氣海之中，鼻無出息，爲真胎息。

    三、《法師選擇記》

    又名《如來選擇記》。見《諸神聖誕日玉匣記等集》（《萬曆續道藏》冠帙，涵芬樓本第1108冊）。《諸神聖誕日玉匣記等集》，《續道藏經目錄》和白雲霽《道藏目錄詳注》皆著錄爲"《玉匣記》一卷"，過簡，易使人誤爲宋皇甫牧撰《玉匣記》1卷，實爲《許真君玉匣記》等17種著作或摘錄的合集。《法師選擇記》爲該集第3種，不見諸志著錄。

    《法師選擇記》篇首曰："貞觀元年正月十五日，唐太宗皇帝宣問諸大臣僚：‘朕見天下萬姓母（每）三四日長明設齋求福，如何卻有禍生？’當時三藏和尚奏：萬姓設齋之日值遇凶神故。爲昝者皆是不按藏經內值言神可用之日，所以致此。臣今藏經內錄《如來選擇記》奏上，見其禍福由之日吉凶也。'"該段應爲序。依序所言，《法師選擇記》爲唐貞觀元年三藏和尚從大藏經中錄出。貞觀時三藏和尚，當指玄奘法師。出自玄奘之說有待考證。

篇末後序曰：“蓋聞《皇極玉記》秘于大有之庭，出自太虛玉匣之內，自真君許始有立焉。《選擇記》者，藏于西土寶塔之上，自三藏貞觀初現此分（文）。二教建善之文所由起也，雖同源而異派。百川之流歸於海，天下無二道，聖人無二心，既有其文，不可不遵焉。爭命梓匠刊施，用廣流傳，上報君恩，下保黎庶，開示有情，同霑福慶。弘治元年戊申仲秋日玄玄道人延陵子後序。”玄玄道人延陵子顯爲明代道士。其稱《選擇記》"藏於西土"，蓋出自玄奘西行取經之事的聯想，但頗不合於史實，至少貞觀元年玄奘尚未啓程。後序表明，明弘治元年（1488年）玄玄道人延陵子曾刊《法師選擇記》。若作進一步推測，《法師選擇記》或系玄玄道人延陵子僞撰。此推測亦有待考證。

    《法師選擇記》爲小型擇日曆，依次排列六十花甲子記日，每日均注明何種神檢齋、說法，或無神檢齋，有何種吉凶，供擇吉所用。神名有善財童子、阿羅漢尊長者與天神、司命、那吒太子、青衣童子、三途餓鬼、判官、馬鳴王菩薩、淨●神惡鬼、野婦羅刹、彌佗佛、朱雀神、冥司差極忌神、司命真君差童子、畜神、阿難尊者與青衣童子、文殊普賢與青衣童子、觀音菩薩、天下四角大神、牛頭夜叉、千佛、一切賢聖、諸佛賢聖同惡樹、大頭金剛、釋迦如來同菩薩等。

    四、《文殊裁衣吉凶日期》

    亦見《諸神聖誕日玉匣記等集》，爲該集之中第6種。無序無跋，不題撰人。《宋史·藝文志·天文類》著錄曰："《文殊星曆》二卷。""《文殊七曜經》一卷"（《宋史》卷206）。《文殊裁衣吉凶日期》蓋出自前者，爲宋籍，文殊顯爲託名。

    全文凡84字，爲星占。依次列二十八宿星名，每宿後以兩字述吉凶。如"角，安穩"；"氐，睹友"；"軫，長久"。

    五、《無生訣經》1卷

    見《消搖墟經》第4卷（《萬曆續道藏》槐帙，涵芬樓本第1082冊）。不見諸志著錄，不題撰人，無序無跋。經中有明末圓悟禪師法號，《萬曆續道藏》付梓時其健在。卷末題《萬曆續道藏》付梓時間和主持人曰："大明萬曆三十五年歲次丁未上元吉日正一嗣教凝誠志道闡玄弘教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張國祥奉旨校梓。"《無生訣經》成書，當在《萬曆續道藏》問世前不久。

    該經輯錄佛、尊者以及元朝至明末禪師及他人有關無生偈頌120餘首。被輯錄者有：釋迦牟尼佛、摩訶迦葉尊者、商那和修尊者、優波毱尊者、鶴勒那尊者、菩提達磨大師、僧璨大師、弘忍大師、慧能大師、法融禪師、慧忠禪師、坤秀禪師、南嶽思大師、天皇悟公、本淨禪師、南陽忠國禪師、盤山積公、大珠海公、善慧大土、鑒貞禪師、夾山密公、玄沙備公、傅大土、法雲白公、永明壽公、龐蘊居士、水明壽公、慈雲慧禪師、黃山輪公、天衣懷公、圭峰禪師、智真禪師、李長公、天臺觀公、雲門侃公、大靜禪師、永嘉禪師、竇持禪師、陵郁山主、佛日才公、廣慧禪師、圓悟禪師、善勝禪師、龍濟禪師、無著禪師、雲岩禪師、景岑禪師、晦堂禪師、南台和尚、宗一禪師、仲宣禪師、紹悟禪師、智間禪師、孤峰長老、惟覺禪師、宗一禪師、開先照禪師、王泉遠禪師、保甯禪師、佛鑒禪師、智達禪師、白圭兆禪師、琳公、照覺白師、雲峰●師、寶志和尚、龍牙和尚，文益禪師、同安禪師、雲頂山僧、丹霞和尚、通智禪師、崇化贇師、僧淡交題像、遯菴珠師、山谷公、山豈浮師、覺海禪師、臨濟禪師、法爲禪師、從諗禪師、智明禪師題像、牧正禪師、墮竈和尚、斷際禪師、慧日禪師、布袋和尚、白楊順師、僧潤、黃龍和尚、安丕師、自在禪師、無念禪師、大茅和尚、從悅和尚、性空菴主、水庵一禪師、長慶和尚、圓覺禪師、黃蘖禪師、張拙秀才、南華禺師、無垢子、法常禪師、報恩逸公、清涼國師、法真禪師、希明禪師、兜率禪師、道真禪師、宮徽師和慧林受師凡112人。

    六、《搜神記》6卷

    見《萬曆續道藏》高帙（涵芬樓本第1105—1106冊）。該《搜神記》雖未題屬佛教，內容亦非僅有佛教，但與《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同源，佛教內容較多，故亦列入本文。

     該《搜神記》與晉幹寶《搜神記》和唐句道興《搜神記》同名異書，無繼承增補關係，卷前《引搜神記首》已標榜"一墨蓋不襲於（幹）舊"。該《搜神記》未入《正統道藏》，其《引搜神記首》作者"登"稱其于萬曆癸已（1593年）得讀該記。以此二者觀之，該《搜神記》當成書於1444年（《正統道藏》刊版）之後，1593年之前。元代有無名氏撰畫像《搜神廣記》前後集。該《搜神記》與之內容基本相同，蓋去其像增訂而成。明人增入洪武以下神號及附刻神廟楹聯等，爲明刻繪圖本《三教源流搜神大全》7卷。

    該《搜神記》卷1有《儒氏源流》、《釋氏源流》和《道教源流》。全書介紹三教及民間諸神近200位。

（原載《法音（學術版）》第2輯，1988年12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