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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黃赤道經的內容 ——早期房中養生術典籍考析 作者朱越利，中國道教學院教授。著《道經總論》、《道教學》等。 〔內容提要〕 現存較多涉及黃赤之道的道經是兩晉時期的《女青鬼律》和《太上洞淵神咒經》，以及當出現于宋、齊、梁初的《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每部經的內容不完全相同，黃赤之道具有自己的特色。 〔內容提要〕 現存較多涉及或專門講述黃赤之道的道經，包括《女青鬼律》、《太上洞淵神咒經》、《洞真黃書》、《上清黃書過度儀》等四部，後兩部是純粹的黃赤道經。雖然總稱黃赤之道，但每部經的黃赤之道都還有具體的名稱。如《女青鬼律》中稱三五七九之道，《太上洞淵神咒經》中稱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洞真黃書》中稱天地大度之道。至於《上清黃書過度儀》，則專述黃赤之道的過度儀式。 一、黃赤道經 《道藏》中保存下來的《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皆專述天師道的黃赤之道。‘洞真’和‘上清’二語是上清經名前端常見的標記。《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二經名雖然各戴一頂上清經名的‘帽子’，但二經卻不是上清經，而是天師道經。 除了內容專述天師道的黃赤之道之外，判定《洞真黃書》為天師道經的重要依據還有三點。首先，經中自稱為張道陵受授。其次，經中尊奉‘天師、女師、系師三師君’等天師道祖師。再者，經中指三天正砼、玄元始砼為宇宙本源，描述大赤天、清微天、禹餘天(合稱三天)等最高神仙世界和泰清玄元上三天君等神。這些均為六朝天師道所尊奉。 《洞真黃書》自稱為張道陵受授。其曰：‘天師以漢安元年壬午、二年癸未，從老子稽首受《黃書》八卷。《赤砼》、《三砼》、《九符》、《七符》各一，《玄籙》一，《混成》一，《中章》三，《神籙》一，口受。二十四日(神)乙巳日中，曆度二十四卷砼，上下通到二十四［日］。己巳日口授升、長、稚、英等，宣天地大度，皆明知。擇其人，擇其骨，擇其德，要死為效爾，乃傳兩卷。［天師曰：］‘神宜不妄施，六甲五行，二十四砼，九宮八卦，陰陽度世，消災保命，服食三微，［乃］《虛無秘經第八》，勿妄傳 ’’①。這段話明確指出天師道《黃書》凡八卷，指出第八卷原名《虛無秘經》。其述第八卷的內容‘神宜不妄施，六甲五行，二十四砼，九宮八卦，陰陽度世，消災保命，服食三微’等，恰好概括了《洞真黃書》的內容。其意旨在告訴讀者，《洞真黃書》為《黃書》的第八卷。《洞真黃書》又曰：‘以漢安元年七月七日中時，太上老君授與張陵……道陵以二年，歲在癸未，正月七日日中時，授與趙升、王長、王稚、王英等施行《黃書契令》、九宮禁忌，知男女官神所治，第八卷要言出其中。升等授三夫人于莊山北望治’②。這兩段話，是文獻中關於張道陵受授《黃書》之說的最早出處，亦神話依託之辭。 張道陵受授《黃書》的神話依託之辭被許多人信以為真，這正是《洞真黃書》作者所期望的效果。但張道陵卻因此蒙受佛教界的攻訐，可能為《洞真黃書》的作者始料不及。如梁劉勰《滅惑論》指責道教下品效法張陵、張魯曰：‘《黃書》禦女，誑稱地仙’③。北周釋道安《二教論．服法非老第九》羅列張陵‘妄說’，辟‘含氣釋罪’一條，注曰：‘妄造《黃書》，咒癩無端’④。此注全引釋玄光《辯惑論》之語，將《黃書》歸於張陵所著。唐釋法琳《辯正論·九箴篇》曰：‘尋漢安元年，歲在壬午，道士張陵，分別《黃書》，雲：男女有和合之法三五七九交接之道，其道真訣在於丹田。丹田，玉門也，唯以禁秘為急，不許泄于道路。道路，溺孔也，呼為師友父母，臭根之名，又雲：女兒未嫁者十四已(以)上，有決明之道。故注《五千文》雲：道可道者，謂朝食美也。非常道者，謂幕成屎也。兩者同出而異名，謂人根出溺，溺出精也。玄之又玄者，謂鼻與口也。陵美此術，子孫三世，相繼行之’⑤。法琳以《老子想爾注》的內容比附《黃書》，煞有介事。兩《弘明集》以訛傳訛，借題發揮，給歷史真相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除了內容皆為黃赤之道之外，判定《上清黃書過度儀》為天師道經的重要依據還有四點。首先，經中尊奉‘天師、嗣師、系師、女師、三師君夫人’等天師道祖師。其次，經中尊奉太上無極大道無上玄老大上三砼君、太清玄元上三天無極大道、太上老君、太上新出老君、太上丈人等天師道之神。再者，經中要求弟子在師治受道，治即天師道宗教活動場所。另外，經中希望道徒努力成為種民或後世種民，這是天師道的傳統要求。《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敘述的天師道黃赤之道及其傳授源流，與《女青鬼律》和《太上洞淵神咒經》皆相吻合。故《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二經所述黃赤之道當源於四世紀兩晉之際，所述張道陵受授神話當源於《女青鬼律》，並有所發展，增飾了張道陵受授《黃書》的新說。 《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用語相同，蓋撰於同時。 《太上洞淵神咒經》尚沒有在《黃書》前面冠以‘洞真’或‘上清’之號，故而，《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成書的上限，當不早於《太上洞淵神咒經》，即不早於西元四二零年。《弘明集》卷八釋玄光《辯惑論》錄黃赤之道的咒語曰：‘天道畢，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氣入真，氣通神，氣佈道，氣行奸。邪鬼賊，皆消亡。視我者盲，聽我者聾。敢有謀圖我者，反受其殃，我吉而彼凶’⑥。此咒也見於《上清黃書過度儀》⑦。《弘明集》前十卷為梁釋僧祐撰。僧祐卒於天監十七年(五一八年)。《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蓋不遲於此年。大致說，二書當出現于宋、齊、梁初時期。 吉岡義豐認為《上清黃書過度儀》的內容結構與密教經軌次第似相合，並且佛經也講‘過度’，他推測《上清黃書過度儀》蓋撰於六朝末年，是瞭解道教與密教思想發生關係的早期資料，值得重視⑧。六朝末陳朝時期似乎稍遲了一些。小林正美判定《上清黃書過度儀》為天師道經的依據中的那些新名詞，如新出老君、太清玄元上三天無極大道、後世種民、女師、三師三夫人等，均最早出現于劉宋《三天內解經》、《大道家令戒》、《太上洞玄靈寶授度儀》中；《上清黃書過度儀》模仿的佛教的三歸、首體投地等儀式，最早提倡這些道經是劉宋《洞玄靈寶長夜之府九幽玉匱明真科》。故而推測《上清黃書過度儀》為劉宋末南齊時期江南天師道三洞派的作品。⑨其關於《上清黃書過度儀》編撰時間的推測，與筆者推測的問世年代，很接近。由於《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繼承了西元四世紀兩晉之際更原始的黃赤經，所以這些新名詞和新儀式也可能出現得更早，但目前沒有直接的證據。 儘管《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戴上了上清經的‘帽子’，但南北朝時期其他黃赤道經並沒有紛紛仿效，反而仍保持著天師道的本來面貌。如南朝天師道經《正一法文法籙部儀》要求信徒受《黃圖契令》和《真天赤籙》，二者合稱《黃圖赤籙》。稱《黃圖》者不多見，著錄《赤籙》者卻有一些。如《抱樸子內篇．遐覽》著錄有《赤籙》，《赤松子章曆》卷四著錄有《赤天中部赤籙》、《混沌赤籙》等。《正一天師告趙升口訣》載神話說，太上老君令張道陵置《黃老赤籙》。其餘諸經中還有《黃赤內籙》(《登真隱訣》卷下)、《黃道赤砼》(《洞真太上說智慧消魔真經》)等名稱。《洞玄靈寶三洞奉道科戒營始》卷四《法次儀》將《黃赤券契》和《黃書契令》同列為三一弟子赤陽真人應受經。 黃赤之稱可能有其他來源。如合氣之術本為陰陽之氣交合，陰陽之氣即黃赤。《陽氣黃精經》述內丹雲：‘陽氣赤，名曰玄丹。陰氣黃，名曰黃精。陰陽交合，二氣降精，精化為神’⑩。日月即陰陽。《禮記．樂記》曰：‘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⑴。黃赤之道也以天地日月喻陰陽、男女、夫妻，而一般將日月的顏色視為黃赤二色，如《洞真太上八素真經服食日月皇華經》曰：‘日精赤，圓形而方景……月光黃，其氣方精而圓象’⑵。黃赤之道的得名蓋也與日月有關。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黃赤之道的主要符籙為黃赤兩種。 二、三五七九之道 《女青鬼律》是一部避鬼治鬼的律書，詳述眾鬼的居處、姓名及危害，教導信徒通過遵守禁戒、使用符咒、呼名識鬼、上章奏表等手段，躲避鬼害，或者將之制服。其宣稱長生之房中術三五七九之道，即黃赤之道，也是避鬼治鬼戒律的組成部分。《女青鬼律》所述三五七九之道大致包括以下五方面的內容： 第一，三五七九為天神、身中神。 《女青鬼律》以砼概念為基礎，構築鬼神說。其所說的砼，不僅具有與元氣相同的自然和哲學屬性，而且具有超自然、超社會的能力，是神鬼、生命源泉、毀滅力源泉等的同義詞。《女青鬼律》說，神受天地元砼，鬼受五方逆殺疫砼。神砼主生，鬼砼主死。神砼也稱道砼。從神砼來說，神就是砼，砼就是神。《女青鬼律》以砼塑造了三五七九神，要求信徒信奉。其曰：‘子之長生出子心，三五七九一為親，唯砼大正為種民，解脫羅網具身神’⑶。這是說，三五七九就是一，就是砼，就是神，信徒如果追求長生，就必須從心裡親近尊奉之。 三五神因是砼，故可以在天上。《女青鬼律》曰：‘天有三五，子自不知，何得言道不神’？‘今當紀別鬼名，定立三五神以治鬼’⑷。《女青鬼律》沒有說明三五七九都是哪些天神。其卷一有‘服天三五考煞鬼’。卷一又曰：‘北斗主煞，南斗注生。煞是天綱，生是三台，自如人身，上應天地。法之日月，道在不遠。三五來反，超然其可貴也’⑸。三五似乎與五鬥、三台神有關。 三五七九神也住在崑崙山上，也可入住人的身體中。《女青鬼律》曰：‘三五七九道砼尊，治在清微崑崙山。近見三天入人身，解脫網羅拜老君。’又曰：‘天地陰陽人為先，五體骨節皆有神，樂人長生俱飛仙，除辟大厄卻災患。少知三五以治身，長行七九真砼分，太平度世為種民，天下男女合如雲’⑹。三五七九是身中二十四神，還是入住人身中協助原有的身中神？不明。 除了三五七九神之外，《女青鬼律》的房中術還重視道父母和二十四神人。其曰：‘如可仙，化民一千。不知道父母真名，故為俗人。道士雖知《黃書契令》，不知二十四神人，故為偽人’⑺。治鬼的神還有許多。 第二，三五七九是生砼。 《女青鬼律》將三五七九視為生砼。其曰：‘日月列佈如流星，三五七九道砼明。分佈九州若父兄，皆同一契心合並。義各如一道引經，黃赤大要守長生……以日為夫月為妻，天氣交接等何如’⑻。這是說，三五七九道砼無所不在，存在於日月運行之中，存在於九州大地，好像是給予人生命的父母。如果通過導引、房中術守住並獲取它，就可以長生。故其曰：‘三五七九之日慎行生砼。子依吾圖局，不犯三砼。如可仙，化民一千’⑼。這是要求在修三五七九術時一定要愛護三五七九生砼。生砼大概就是精。 堅守並獲取生砼，就需要具體的性技術。《女青鬼律》批評一些人曰：‘不行三五唯邪淫’⑽。‘三五’與‘邪淫’二詞相對使用，三五蓋是性技術。 第三，三五七九是符籙。 《女青鬼律》說符籙可以給信徒帶來三五七九神和生砼。其曰，太上大道對天下男女說：當遭到逆煞之鬼侵害而生命危在旦夕之時，‘汝曹自可按吾圖書，視鬼等名，施吾太玄之下符，上三天生砼，三五七九之生，以與天民，天民死而更生’ⅰ。施符籙以後，三五七九神就會進入天民身體，使他們起死回生，這些符籙應是三五七九符籙。 《黃書契令》是施行三五七九道時的重要的符。《女青鬼律》提到的另一種重要的符叫做《赤砼》，不准傳俗人。我們難以知道太上之下符是否就是《黃書契令》及《赤砼》。 第四，禁忌。 《女青鬼律》卷三開列了二二條‘道律禁忌’，實即戒律。其中至少有一一條的內容與三五七九之道及性道德有關。 首先，《女青鬼律》的戒律要求信徒尊重三五七九之道，聽從道師傳授，如法如儀，不私自傳法，不冒充道師聚集男女私自行法。總之，維護道師的權威。其第一五條曰：‘不得……不信三五，評論天氣長短。’第一九條曰：‘不得行道之日，貪色淫心，行氣有長，自解不己，私共約誓，因生不孝，奸心五內。’第二零條曰：‘不得思神不報，因行生氣，取降元砼，貪淫愛色，手足不離，彌日竟夕。’第二一條曰：‘不得以赤砼妄傳俗人，口手胸心更相交接，委道自叛，師主無法。’第八條曰：‘不得鬥爭言語，因醉淫色，假託大道，妄言鬼語，要結男女，飲酒食寅。’第九條曰：‘不得遊行東西，周合男女，消災不解，因成邪亂。’第一四條曰：‘不得嗜慾惡失，男女聚集，妄道邪言。’第八、九、十四等三條，從反面證明兩晉時期廣大農村不合天師道規範的性聚會大概是不少的。 其次，其戒律要求信徒交合時心情平靜，不要冒犯日月星辰。前者包含著醫藥養生的道理在內，後者則屬於星神崇拜。其第五條曰：‘不得傳虛兩舌妄語，喜怒無常，專行逆煞，不慎陰陽。’其第一一條曰：‘不得露合陰陽，觸犯三光，因酒往還，承威相接。’ 再者，其戒律禁止與童女行三五七九之道，禁止破壞他人家庭關係。其第一零條曰：‘不得傳道童女，因入生門，傷神犯氣，逆惡無道，身死無後，不得反男為女，陰陽倒錯。’其第一八條曰：‘不得幹知人事，宣佈他家，藏善出惡，奸人婦女，謀圖人婿’ⅱ。由此可以看出天師道試圖把宗教活動與家庭生活分別開來的性道德觀。至於禁止在行法中男女調換角色，則屬於如法、如儀的要求。 第五，道師過度。 《女青鬼律》卷五曰：‘何不少學得神仙，太平過度為真人’ⅲ。過度有整整一套祈禳儀式，儀式中授符籙、咒訣和性技巧等，並實際操作。 當然，三五七九也可能還有其他用法。有學者認為三五表示間隔日期、三氣五氣、位置、日月北斗五星，七九表示災厄末劫，三五七九相加為二十四的概念，代表‘六合’之日期等ⅳ。 ‘三五七九’既是神名，是符籙之稱，為生命之母，又包含著性技巧，故《女青鬼律》傳授的房中術叫做三五七九長生大道。《女青鬼律》給予全力倡導，其曰：‘三五七九，長生之本……子有心分，來入吾砼，自當思行仁義，六合守忠，專一養性，以道為家’ⅴ。 ‘三五七九’屬於隱語，為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的重要內容，對後世影響深遠。 三、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 《太上洞淵神咒經》所述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的內容，與《女青鬼律》的三五七九之道基本相同。其也叩拜三五七九，行三五七九，其卷二零曰：‘凡人已死不及三七日者，十年、五年、百年皆可追作功德耳。但為亡人十煉行善，行二(三)五七九，立功補過’ⅵ。其將三五七九之道稱為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卷一零曰：‘道士三洞之師，但入靜室，啟得同志道士，行九一之砼，亦行三五之砼，諸天力士、神王、金剛無不降也。此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天人靈妃一切天人來下，助子之心，官事、疾病無不瘥也’ⅶ。其也要求佩符，卷二零曰：‘若先亡人無籙，亦加籙，加之《天玄黃書》。此乃大經，統受此一契，無不包通也。生人無大籙者，亦可受《十將軍》，奉佩《天玄黃書契令》，使可受三洞耳’ⅷ。其也要求過度，卷二零曰：‘夫受《黃書》，三師過度’ⅸ。 《太上洞源神咒經》沒有專門將有關戒律列成若干條，但並不乏此類闡述。 不過《太上洞淵神咒經》受上清經派影響，吸收《黃庭經》，自稱三洞道士，其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與《女青鬼律》的三五七九之道也有一些區別。 首先，《太上洞淵神咒經》將《黃書》及券契分為‘天上的’(亦稱天玄)和‘世間的’(亦稱天下或今世)兩類。《太上洞淵神咒經》進一步提出，洞淵派道士今後不再受《世間黃書》及契令，因為那樣作只能當小道士，不能成仙，今後應當以《天上黃書》及契令為上等，受之可當大道士，可成仙。其曰：‘道言：自壬午之後以來，復奏章，不復受《世間黃書契令》。天女所受，無門而受。自此以去至癸未之年甲申過者，不復用問《黃書契令》，直此《天下黃書》耳。若正受《世間黃書》者，不得上仙。若男女之人先無仙籙者，但與《十童子》、《一將軍》以上，便受《天上黃書契令》。三師若一師之，亦是大道士也，便可經契耳’。‘道言：自今以去，《天上黃書契令》並經為上。不復受者，《今世黃赤紫符》也。’‘空受《內外黃赤紫符》，小小道士耳’ⅹ。《今世黃赤紫符》或《內外黃赤紫符》也屬於《世間黃書》券契之列。《太上洞淵神咒經》貶斥天師道的黃赤之道，推崇本派的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實質內容其實變化不大，是在玩文字遊戲而已。 《太上洞淵神咒經》煞費苦心玩文字遊戲，為的是從組織上與天師道劃清界限。但由於洞淵派也是民間道派，故而界限並不能嚴格劃清。《太上洞淵神咒經》曰：‘道士悉奉三洞之人，不得與黃赤之道士俱遊也。奉經道士，三洞法師當入山遠避濁世。若在人間，男女黃赤道士自別立治舍。若欲同之，取求良日，庚申、甲子、丁卯、己卯、八日、十二日、二十二日、九日、一日、十八日，合日也’丶。什麽叫‘同之’？是共用治舍，還是合作修煉？不明。但至少是在某些日子裡可以來往接觸。 《太上洞源神咒經》卷一將赤砼作為鬼王殺惡人的手段之一丿。這與《女青鬼律》中的《赤砼》符不同。此大概也是《太上洞源神咒經》並不自稱黃赤道士的原因。從基本內容看，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仍屬於黃赤之道的範疇。 四、天地大度之道 《洞真黃書》有文有圖。圖凡一三幅，配合文字。該經沒有自稱傳授何種道術。因經中說張道陵‘宣天地大度’，故借用為名。 全經除夾敘所謂張陵受授《黃書》八卷之說外，其餘皆為黃赤之道的隱語，包括六部分內容亅。 一：六合八生大度之法。所謂大度，是指八生，即二十四神乙巳陰陽大度，乘二十四砼，‘夫妻結精成神’，兩半成一，行九一勿妄施亠。據《上清黃書過度儀》，八生包括八種交合姿勢。此法又曰：‘天地六合人六合’冂。這是要人仿效天地六合。所謂人六合，不是指身心、身體中宮竅或經脈等相合，而是指男女交合，具體來說就是六甲陰陽相配，包括男乘三甲，女乘三甲，以及六癸諸砼，‘甲子五砼施，甲午八砼施，甲寅九砼施，甲辰九砼施，甲申六砼施，甲戌六砼施’冖。其說明是道出三五七九。施蓋是交合之義，六甲不知是指神名還是日期。此外還包括過度戊己，曆度三五，勿過七九。此部分主要內容蓋是要求存思身中二十四真，控制交合節奏，變化交合姿勢，貴精節精，結精成神。 二：五行男女生禁忌。以干支五行、四季物候指導男道師與女弟子配夫妻。疑用以指導交合。 三：八卦九宮月生。述八卦之天象、物象和人象，以文王八卦配九宮、洛書、地支。《上清黃書過度儀》布九宮，內容是男女思五臟，依八卦、九宮、洛書而用手足身體各部互相觸摸，邊言八卦邊行。疑行即交合。此部分蓋與之同。月生是一月三十天逐日標有數位。前九日後注明‘中雨’。十日至十五日每日皆‘行三五七九’，繼而曰：‘此為六合部(都)成日月，此中不得妄雨。’十六日至二十三日後注明：‘此旬中可一雨，天地陰陽夫妻之行。’繼而曰：‘其餘七八屬戊己，不可妄行各自啟。自守結氣，兩相含生。擇其骨，慎勿犯之’冫。自遠古時起，‘雲雨’即交合施精的比喻之辭。月生蓋是規定每天合氣時出入次數，及如何控制施精。 四：八風二十四雨三五施行七九度厄。排列八風二十四雨、三五七九、三元、六甲砼、六癸砼等。《黃帝內經·靈樞·九宮八風》述八風。此部沒有展開八風的詳細內容。其中使用雨、施、天地大度、陰陽六合、胎息、禁忌等詞語，知其用以指導交合。 五：過度戊己消災保命。內容包括男女一起導引、行三五七九、思神、胎息、念咒、保精、過度、越羅網、解結、呼神、召神、佩符、受籙等。出現的神包括道父、道母、左無上、右玄老、中太一、玄元始砼、三五七九、二十四神、丹田神、男神王文卿、女神衛上卿、甲子神、三官、陽神、陰神、六癸神、三天師、三天等。 六：服食三微曆度三砼。誦咒請三砼君、四方夷蠻戎狄砼君、三天君將吏、十二時君等授書，監察過赤砼，過度災厄，保佑昇天。 書中坦然描述道師傳授並與男女弟子一起施行房中術之事，並不避諱，但具體方法仍以隱語遮蓋。大致可以看出，其法將服符誦咒、思神呼神、禮神拜神等活動，與性日曆、性技巧等結合在一起，希冀獲取生氣，消災去病，養性保命，長生成仙。其法強調‘道出三五七九’，‘行三五七九’等。 《洞真黃書》的天地大度之道，與《女青鬼律》的三五七九之道和《太上洞淵神咒經》的天真及天人天女之術一脈相承。由於前者是專述黃赤之道的經書，故披露的內容比後二者更具體，更豐富，也更複雜。 五、黃書過度儀 《上清黃書過度儀》傳授黃赤之道的過度儀式。‘過度’二字涵義較多。一是去災避禍，如‘過度諸災’，‘曆度三災，過我五厄’。二是祈禳，如‘共度諸神賢者’。三是越過，如‘過度天羅地網’。四是交合，如‘過赤砼’。五是總括前四種涵義，如‘乞師過度’。《上清黃書過度儀》經名中的過度，即第五種涵義。 《上清黃書過度儀》規定，過度儀需在治或靖中舉行。年輕弟子必須在二零歲以前過度。二零歲以後入道的弟子，入道時即需過度。值得注意的是，過度師徒雙方可以是乾道(男道士)度女弟子，也可以是坤道(女道士)度男弟子。從正文和引文看，描述的是一對一的儀式。 《上清黃書過度儀》將整套儀式從頭至尾分為二零個程式。按二零個程式之後，實際還有三個程式勹。依次如下： 1.入靖。弟子拜師求度。 2.存吏兵。男女手指相貫，各存思所佩符籙上的吏兵前來保衛自己。 3.思白氣。各存思丹田白氣。 4.思王氣。各思四季不同顏色的五行王氣，同時服氣。 5.咽三宮。各存思三元生氣，同時咽氣、服氣。 6.啟事。道士召請身中神上天，向三砼君、三師君、黃書契令腹目君諸神將吏稟告過度之事，請求保佑。 7.越地網天羅。邊念左無上、右玄老、後太上邊過，祈禱聖父母王文卿、衛上卿除自己死籍，上生籍。疑邊念邊過即交合。 8.朝四尊。四尊為道父甲寅神明文章、道母甲申神扈文長、師父甲子神王文卿、師母甲午神衛上卿。共跪拜四尊，報告過度之事。 9.存思。對坐，思三砼入丹田中。 10.思十神。思干支十神上天轉報，祈禱交合成功，去除九厄，得為種民。 11.配甲。配干支十二尊名，祈禱如上。 12.思五神。思太歲、今月、本命、行年、今日等五神，祈禱如上。 13.解手八生。包括戲龍虎、轉關、龍虎交、龍虎梭、龍虎推、龍虎蕩、龍虎張和揖真人。祈禱並不斷念眾神名。疑為不同姿勢的交合，神名為交合動作的隱語。 14.解結食。師為弟子解衣帶結，散髮，一起坐納生氣，臥吐死氣。 15.布九宮。思五臟，依八卦、九宮、洛書而用手足身體各部互相觸摸，邊言八卦邊行。疑行即交合。 16.度甲乙。自我按摩，互相撫摸，互相對作各種動作，服氣，存思無上玄老太一三氣，存思青白赤三氣和五臟氣繞一宮，交合，甲咒曰：‘神男持關，玉女開戶，配氣從陰，以氣施我。’乙咒曰：‘陰陽施化，萬物滋生，天覆地載，願以氣施臣妾身。’匸。 17.甲乙咒法。念咒，服氣，交合。其中言：‘徑進淵底。閉口。以鼻納生氣，口吐之。三啄齒。言‘九一生其中’。小退，還半首。度甲先行始生氣’卩。疑整個咒法的目的歸結到最後一個動作，旨在食陰。 18.還神。存思諸氣還身體五臟中。 19.王氣。存思五臟氣從鼻出，覆身，復入丹田。 20.嬰兒回(包括斷死)。二人以雙足互相對峙作往還動作，自我按摩，作各種動作互視私處，互從頭上過，再次越天網釋地羅。 21.躡時(包括謝生)。足躡十二時，向道父母、師父母祈禱，謝恩。 22.言功。拜謝諸神保佑過度成功。 23.復官(包括言功)。請諸神還宮，再次表示感謝。 《上清黃書過度儀》不避諱道師過度異性弟子的情節。一些交合方法介紹得也比《洞真黃書》露骨，如裸體互視、互摩、相互跨越、聯手導引、交氣等。釋玄光《辯惑論》刻畫曰：‘乃開命門，抱真人嬰兒，回戲龍虎……交氣丹田，延命仙穴，肆兵過玉門之禁，變態窮龍虎之勢’厶。劉勰《滅惑論》指責當時道教的‘庸俗’行為包括‘《黃書》禦女，誑稱地仙’，‘斬縛魑魅，以快愚情’，‘吏兵鉤騎，以動淺心’等夊。這些描畫用於天師道祈禳齋醮房中術，大體不差。 《上清黃書過度儀》遵循一般齋醮儀的程式，開始時出官、關啟，結束時復官、言功，中間要拜神、誦咒、祈禱。不同的是一般齋醮儀式由道士唱主角，而黃書過度儀由道士和信徒共同唱主角，一般齋醮儀式沒有性活動，而黃書過度儀以性活動為主。換句話說，黃書過度儀將性活動放到宮觀(治、靖)中的齋醮儀式中進行。 六、黃赤之道的特色 通過以上幾部道經的講述，可以看出黃赤之道是將符籙祈禳與房中術結合在一起，既以符籙祈禳保證和強化房中術的效果，又以房中作為避災去禍、呼神治鬼的手段。另外，房中術與道教齋醮科儀相結合，形成了道教房中術齋醮科儀，即黃書過度儀。 通過房中術進行祈禳齋醮，帶有性巫術的色彩。這種色彩我們在《禮記．月令》所載祠高禖之禮中，在王莽試圖感應天地的婚禮中，在《太天經》關於用積極生育去感應宇宙天地的論述中，都能感受到。不同的是，祠高禖等活動要達到的是求子，是退兵，是祈禱國家安寧和人民幸福，而黃赤之道是祈禱自己成仙、去災、獲福。 師徒同行祈禳房中術儀式，早在漢代外丹術中就萌芽了。《上清九真中經內訣》描述道士和女弟子素女一起行此種儀式，以助煉丹。其曰：‘欲得清靜冥室，不欲令唱(敞)露。與素女對步，各三步九跡。弟子在午，師在子。各叩齒三通。弟子右行，師左行。各相復位，素女還在子，師居午上，苣勝居中央。兩手相叉，三取上元砼。師祝曰：‘苣勝皇皇，太一餘糧，九日九蒸，餌之金璫，苣勝將開，玉潤金漿，昇仙度世，位同仙王。’素女咒曰：‘苣勝苣勝，天道來應，妾履玄綱，仙人來承，服之昇仙，位同安期’’宀。 漢代已有三五七九術。《黃帝九鼎神丹經訣》的‘與素女蒸胡麻法’曰：‘欲得明眉目，口砼香潔，好唇齒，整飭衣裳，沐浴蘭湯。不欲令妊身婦女、惡眼懷毒人觸之。觸之則藥不成矣，徒服之無益也。行三砼，運五砼五咽，七砼七咽，九砼九咽。自此以後，九砼輒九咽，砼通而止。亦與天墜露陽之砼同’巛。這裡的三五七九砼未必是神或符籙，但卻是房中術。 《洞真黃書》和《上清黃書過度儀》的描述顯示，教授黃赤之道的道士們並不以公開談性為忌諱，但對具體的術卻不肯外泄，完全採用隱語傳授。《周易參同契》吸收了大量《易緯》語言。黃赤之道繼承了這一作法，不僅吸收了《易緯》，而且使用了大量陰陽五行術數，為其房中術裹上一層嚴密的隱語外衣。 男信徒被女道師過度，女信徒被男道師過度。男信徒和女信徒在行過度儀時的性對象都不是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均改換了性對象。作為男女道士，他們過度的異性弟子像走馬似地頻繁更換。這些作為違反了一夫一妻的原則。黃赤之道還規定了不少夫妻二人裸體互視、互摸的修煉動作，這也為儒家思想所不容。
注釋： ①《道藏》卷33，591下~592上。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9月第1版。 ②《道藏》卷33，595中。 ③《弘明集》卷8，第68頁下。《四部備要》本，上海中華書局據明刻本校刊。 ④《廣弘明集》卷8，第66頁下。《四部備要》本，上海中華書局據明刻本校刊。 ⑤《廣弘明集》卷14，第117頁上。 ⑥《弘明集》卷8，第65頁下。上海中華書局，四部備要本。 ⑦《道藏》卷32，740下~741上。 ⑧吉岡義豐著《道教と佛教》第三冊說：‘《上清黃書過度儀》の內容は密教の經軌次第にたろつて組織さろおたそのではないかと考えろたゐ六朝末には成立しているたことはこしかであるかろ、密教思想との交涉を知るための初期の注目すべき資料といえより’(第240頁。國書刊行會，1976年5月)。吳支謙譯《佛說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和支婁迦讖譯《佛說無量清靜平等覺經》都說到‘過度福德’(《大正藏》12卷，291上、309上)。 ⑨見小林正美《六朝道教史研究》第2篇第5章《上清黃書過度儀》，第357~366頁。創文社，1990年11月25日第1版。 ⑩唐釋法琳《辯正論．九箴篇》引，《廣弘明集》卷14，第121頁下。 ⑴見《十三經》134頁。上海商務印書館，1914年。 ⑵《道藏》卷33，477下—478上。 ⑶《女青鬼律》卷5，《道藏》卷18，248下。 ⑷《女青鬼律》卷3、卷2，《道藏》卷18，245下、242下。 ⑸《道藏》卷18，242中。 ⑹《女青鬼律》卷5，《道藏》卷18，248上下。 ⑺《女青鬼律》卷3，《道藏》卷18，245下。 ⑻《女青鬼律》卷5，《道藏》卷18，248中。 ⑼《女青鬼律》卷3，《道藏》卷18，245下。 ⑽《女青鬼律》卷5，《道藏》卷18，248上。 ⅰ《道藏》卷18，242上。 ⅱ以上所述一一條戒律，見《道藏》卷18，242上。 ⅲ《道藏》卷18，二四八中。 ⅳ謝聰輝《天師道‘黃赤’教化的淵源與發展》，《宗教與心靈改革研討會論文集》，第345~348頁。 ⅴ《女青鬼律》卷5，《道藏》卷18，249上。 ⅵ《道藏》卷6，74下。 ⅶ《道藏》卷6，37中。 ⅷ《道藏》卷6，74下。 ⅸ《道藏》卷6，79下。 ⅹ《太上洞淵神咒經》卷二零，《道藏》卷6，七九上、七七下—七八中。 丶《道藏》卷6，三七中。 丿《道藏》卷6，三中。 亅李零《東漢魏晉南北朝房中經典流派考》分為五章(《中國文化》第15、16期合訂本，第152~154頁，1997年12月)，可參閱。 亠冂冖《道藏》卷33，591下。 冫《道藏》卷33，592下~593上。 勹李零《東漢魏晉南北朝房中經典流派考》將二零個程式分為入靜、告神、合 氣、謝神四部分(《中國文化》第15、16期合訂本，第149~152頁)，可參閱。 匸《道藏》卷32，739下。 卩《道藏》卷32，740上。 厶《弘明集》卷8，第65頁下。 夊《弘明集》卷8，第68頁下。 宀巛《道藏》卷19，107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