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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論道教房中的還精補腦術張 欽 （四川大學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 內容提要：本文簡明闡論了道教房中 “還精補腦” 術的具體內容及其啟示。 作 者： 四川大學道教與宗教文化研究所 教授 哲學博士碩士導師
道教房中養生在欲不可早、欲不可絕、行房有度、欲有所忌的大原則下，尤重於術。術，即交接之道，素女說：“交接之道，故有形狀。男不致衰，女除百病。心意娛樂、氣力堅強。然不知行者，漸以衰損。欲知其道，在於定氣、安心、和志。……不寒不熱，不饑不飽，亭身定體，性必舒遲。淺納徐動，出入欲稀。女快意，男盛不衰，以此為節。” 1指出在交接中術的節度和意義；而葛洪更進一步指出在這個節度上的新方法和所能達到的良好效果，他說：“善其術者，……令人老有美色，終其所稟之天年。” 2 歷代道教養生家大多非常重視房中之術，葛洪、陶弘景、孫思邈等一批高道對此都有精闢闡述，總結出了一些重要的原則和行之有效的方法，運用房中煉養以補益身心、益壽延年、甚而長生成仙。基於這種特殊的價值取向，房中補益便成為房中術的主要追求，而作為房中補益大要的還精補腦也就成為道教房中術最核心的部分，也是最獨特的部分。此術是通過特殊的方法將施之則生人、留之則生身的男性“精液”搬運至大腦，以充實腦生理，從而使生命健旺的技術。這個技術一直是道門口口相授的大秘密，我們只能從文獻的角度，以窺其一斑。 還精補腦術在道家道教傳統中有著悠久的歷史，甚至認為該術遠溯黃帝，《黃帝內經·素問·移精變氣篇》說：“余聞古之治病，惟其移精變氣，可祝由而已。”已有“移精變氣”的肇端，《容成之治氣摶精之道》曰：“治令有精，務在積精。”《彭祖之養陰治氣之道》亦說：治氣“必先吐陳，乃翕竣（精）氣，與竣（精）通息，與竣（精）飲食，飲食守竣（精），如養赤子。”《苟老接陰食神氣之道》更明確地說：“翕氣以充(腦)”，“群精皆上”。到葛洪集結養生之方時，已提出房中之道，其大要在還精補腦一事了。他說：“善其術者，則能卻走馬(指不泄精)以補腦。”3但葛洪之視房中術， 並不是認為它可以致仙，他說：“夫陰陽之術，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虛耗而已。其理自有極，安能致神仙及卻禍致福乎?”4這是比較客觀的。 唐孫思邈亦持有相同見解，指出房中之術“非欲務於淫佚，苟求快意。務在節欲，以廣養生也；非苟欲強身力，幸女色以縱情，意在補益以遣疾也。”5孫思邈同時提出了具體的操作方法，他說：“凡欲施瀉者，當閉口、張目、閉氣，握固兩手，左右上下縮鼻取氣，又縮下部及腹，小偃脊膂，急以左手中兩指抑屏翳穴，徐徐吐氣，並琢齒千遍，則精上補腦，使人長生。若精妄出，則損神也。”6這裏的屏翳穴是指會陰部的會陰穴。這種方法流傳到現代，產生出兩派相反的觀點，臺灣的南懷瑾先生有如下一段說法：
所謂“還精補腦”和“煉精化氣”的工夫，是指在心理上沒有絲毫欲念的狀態，但性器官卻本能地發生了作用的時候。那是只要做到絕對地清心絕欲，讓它依循生理自然的血液迴圈而歸於平淡，就可自然而然地達到不還之還、不補之補的境界了。如果有了欲念配合性器官的作用，已經使性荷爾蒙和精蟲的活動發生作用以後，再來用意去采補回來，控制它而摳令回轉，便會使膀胱和血液裏增加一大堆的廢物。輕則迫入膀胱，影響攝護等機能，造成嚴重負擔。重則會使心臟、肺、肝、腦神經等，發生最壞的嚴重後果。道書丹經上要人認識清楚“水源濁清”之說，便是對這兩種現象的差別而言。7
這段引文表達出“還精補腦”論在現代的一派觀念，它區別了先天精與後天精。而孫思邈的所指很顯然是還後天精，因為他指出在交合狀態下精液盈滿欲泄時還精，而且是通過性刺激而生的精，這時怎麼能在心理上毫無欲念呢? 現代道學的著名學者張緒通先生在他著的《道的養生學--科學的內功》一書中介紹了雄鹿功，將其作為還精補腦的主要技術。他認為我們的性能力及性器官必須經過訓練才能變得強勁，並因此而增強腦力和精神。他說：“雄鹿功既可以鍛煉身體，又可以鍛煉腦力和精神。此功通過增加體內精氣的儲備來改善人的性功能，提高和增強生育能力。同時，人的精神過程也得到了昇華，這表現在精神力量增強了，內心更加寧靜了。”8通過鹿功的訓練，在兩性生活中更能達到和諧與滿足。張先生在他的另一本著作《大道》中，又介紹了在兩性生活中還精補腦的方法，其法與孫思邈的方法大體一致。他把屏翳穴稱為了“千金穴”，他說：
當‘千金穴’被按壓，前列腺不再象通常那樣快就被耗空，精液並未進入陰莖，它保留在前列腺裏被吸收進血液迴圈而傳到身體其餘部分。……即精液及其所有能量和營養物並未通過射精而遺失，它保留在身體裏，流到全部七腺並給予它們能量。精液提供的營養物進一步施益於身體，潤滑肌膚和關節，強健筋脈，這就預防了各式各樣的硬化症之類的疾病，從而加強整個身體。”9
這與南懷瑾先生的觀點可謂針鋒相對。 張緒通先生進一步指出：“使用‘千金穴’雖是有效而且令人愉快的，並且對於恢復青春活力或再生是立竿見影的方法，但是它不過是初學者的技藝或用來防止可能的懷孕。”10而上面我們提到的雄鹿功，才是道教房中術防止射精的主要技術。在經充分訓練後，它將取代對“千金穴”按壓的需要。張先生並沒有提到先天精或後天精，從他整個的技術來看，明顯地是使用後天精，是沿著孫思邈的傳統道路。是否先天與後天是一體的兩面，是否是殊途同歸呢？只能留待修行者自己去體證了。還精補腦，是道教房中家留給現代人的一個有待深入研究和驗證的課題。 與還精補腦緊密相聯的還有在陰陽交接中配以行氣、導引、存想等傳統的煉養術，以此達到對性心理的調控，實現房中還精補腦、康強身心，延年益壽之目的，這裏亦作一簡述： 1、房中存思術：存思術是魏晉時期道教主要的方術之一，房中家將其引入房中修煉，而成為魏晉房中的一大流派。如《養性延命錄》引《仙經》說：“男女俱仙之道，深內勿動，思臍中赤色大如雞子，乃徐徐出入，精動便退，一旦一夕可數十為之，令人益壽，男女各息，意共存之，唯須猛念。”11這種方法為後來的孫思邈所繼承和闡發。其根本之點在於交合中男女雙方存想下丹田，男子徐徐出入，精動而退，並可旦夕為之。這種方法可視為間接的還精補腦術。 2、房中胎息法：胎息法為葛洪所重，後被引入房中。《醫方類聚·房中補益》引《彭祖經》說：“當以半夜之後，令生氣時，數數咽唾，兼飲玉漿。數咽氣，以心中數數，令耳不容聞，恐有誤亂，兼以手下籌，能至千，則去仙不遠矣。人但閉氣，習交接之時，恒以鼻多內(納)氣，微吐氣，則自然益也。”這是通過練胎息，在陰陽交合時加以應用，以實現間接的還精補腦、補益身心的方法。 根據學界一般的觀點，認為房中術在五代宋以前側重於吐納、存思、導引等的結合，五代宋以後則主要與內丹結合，以內丹雙修為代表，其重點在於術的運用與充實，理論則多採用內丹義理。房中之術與另一些養生術的結合，是房中還精補腦術的充實的發展，其效亦是于古有征，於今有驗的。大凡修習房中者，都應兼習它術，方能達到眾術合修，遣疾延年之效果。 最後，我再簡要地介紹一點房中與導引結合在祛疾強身、實現還精補腦的一些有價值的內容，以作為補充。 房中家們除了很重視交合的原則與方法，亦重視對男性性器及性功能的訓練，這亦是還精補腦術的一個必要內容。其方法大多是導引與按摩，如《養性延命錄·禦女損益篇》載：“陽道垂弱欲以禦女者，先搖動令其強起，但徐徐接之，令得陰氣，陰氣摧之，須臾自強。強而用之，務令遲疏，精動則正(止)，閉精緩息，瞑目偃臥，導引身體。”12明確指出在交接前和交接後都要有導引的行為。另外，房中家們還發明出一些特別的方法，以除性的疾患，如《古今醫統》載：“半夜子時分，陽正興時，仰臥、瞑目、閉口、舌頂上齶，將腰拱起，左手用中指頂住尾閭穴，右手用大指頂住無名指根，著拳，又將兩腳俱伸，兩腳趾俱摳，提起一口氣，心中存想脊背腦後上貫至頂門，慢慢直下至丹田。方將腰腿腳手從容放下，再照前行，陽則衰矣。如陽未衰，再行二、三次。如初行時，陽未興，勉強興之，方可行。夫人之所以有虛病者，因年少欲心太重，房事過多，水火不能相濟，以致此疾。能行此法，不惟速去泄精之病，久而腎氣上升，心火下降，則水火既濟，永無疾病矣。”這裏雖不是指在房中交合前後的導引，但通過自我對性功能的訓練，如導引、存思等，便能在交合中不致早洩或患他疾的方法，是值得探索的。此外，還有一些方法如“腎臟導引法”（載于《黃庭內景經五臟六腑補瀉圖》）、“夢遺漏精導引法”、“逍遙子導引訣”、“仙傳固精法”等等，此不贅舉。總之，房中補益與行氣、導引、存想等相結合，其對於性心理及性生理的訓練、調控和達到還精補腦的效果是有相當助益的，有不少至今仍有效用的方式、方法，值得現代性醫學及性心理學深入地研究，收集整理和發掘其有現代價值的寶貴資料。 結語 無論古今，兩性生活都是人類生存、繁衍的重要內容，亦是人類能否有康強的身心之重要環節。道教房中家基於長生久視的特殊價值取向，為我們總結出了一整套房中補益的原則和方法，並發明出還精補腦術，對於現代人之性生理和性心理的訓練與調控有很寶貴的借鑒意義，值得深入探索和發掘。
注釋 1、《醫心方》第132頁，趙明山等注釋，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1996年版。 2、《道藏》（三家本，下同）卷28第195頁。 3、《道藏》卷28第195頁。 4、《道藏》卷28第195頁。 5、《備急千金要方》第489頁，人民衛生出版社1982年版。 6、《備急千金要方》第489頁，人民衛生出版社1982年版。 7、《靜坐修與長生不老》第125頁，南懷瑾著，復旦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 8、《道的養生學》第80頁，張緒通著，四川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 9、《大道》第275頁，張緒通著，巴蜀書社1994年版。 10、《大道》第276頁，張緒通著，巴蜀書社1994年版。 11、《道藏》卷18第484頁。 12、《道藏》卷18第484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