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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道教對物種保護的貢獻

 

李遠國:四川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

  生物物種是構成我們所生存的大自然中最重要也是最活躍的基本要素,因為正是天地間成千上萬的生命載體,亙古至今,綿延繁衍,使得這個萬物並居的地球成為一隻充滿綠色生機的生命之舟。顯然,對人類生存環境的保護,必然要涉及到對物種的保護。以便確保物種的多樣性和基因庫的發展,確保自然生態系統的平衡。對此,早在1980年3月5日便公佈了《世界自然資源保護大綱》,這份由國際自然和自然資源保護聯合會起草、經聯合國環境計畫委員會等有關國際組織審定的檔中,明確地提出了保護生物資源的目標:(1)保持人類及生物的生存所需要的生態條件。(2)保證遺傳(物種生存和繁殖)的多樣性。(3)確保生物物種和生態系統的延續性利用。從此,對自然界物種的保護開始進入一個國際性全面合作的歷史階段。現實的工作需要歷史的回顧,探索、總結前人的經驗,以促進當今世界範圍內的環境保護。那麼,在這場關係著全人類未來命運的環保運動中,道教是否能夠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思想和寶貴的經驗呢?這媔就物種保護方面,論述道教在歷史上的貢獻。

  對於一個社會的貧窮或是富足,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群體,其評判的標準顯然是不同的。那麼,道教對此有什麼看法呢?東漢成書的《太平經》中指出:“富之為言者,乃畢備足也。天以萬物悉生出為富足,故上皇氣出,萬二千物具生出,名為富足。”所謂“萬二千物具生出”,是廣義而言天下動物、植物皆興旺生存,一派繁榮景象,這就是“上皇氣出”的太平盛世。反之,物種不足萬數者,故為“小貧”;物種越來越少,便為“大貧”;當萬物悉傷時,“無瑞應,善物不生,為極下貧”,“為衰家也”。至此帝王愁苦,天下大亂,萬物俱毀。如此驚世駭人的言談,早在道教成立之初即已提出,顯示了道教思想家們對社會發展與物種保護之關係的冷靜觀察與精闢見解。因為在他們看來,人類在世界上最重要的責任之一,就是“助天生物也,助地養形也”。“上君子乃與天地相似,故天乃好生不傷也,故稱君稱父也。地以好養萬物,故稱良臣稱母也。人者當用心仁,而愛育似天地,故稱仁也。此三者善也,故得共治萬物。為其師長也。”

  應該看到,自生命體第一次出現以來,消亡就是生命面臨的現實。目前地球上存在的幾百萬種物是曾經存在過的大約5億種物種的倖存者,以往的消亡幾乎都是自然過程引起的。但隨著人類活動的日益加劇,到了今天,人類的行為已是物種滅絕的最主要因素。物種的平均生存時間約為500萬年。目前最樂觀的估計是在過去的2億年中,每百萬年平均有90萬種消亡,即平均每一又九分之一年滅絕一種物種。而現今由於人類引起的滅絕速度要高出數百倍,或者很可能是數千倍。除非迅速採取全球性的保護措施。否則可以預料,目前存在的物種中至少有1/4,可能1/3甚至更多將會失去。

  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曾指出:“生物資源的保護ˍ植物、動物和微生物以及它們賴以生存的環境中的無生命元素ˍ對於發展來說是具有重要意義的。” “應明確闡明物種和遺傳多樣的是人類的共同遺產這一思想”。那麼,在中國發展的歷史上,道教在保護人類共同遺產ˍ物種方面,又有那些作為與貢獻呢?

  首先,基於對大自然的熱愛,對萬物生命的尊重,道教中人非常重視對物種的保護,希望建立一個萬物均安的世界。《太平經》說:“風雨為其時節,萬物為其好茂,百姓為其無言,鳥獸齒甈馬鉿w靜,是其效也。故治樂欲安國者,審其署置。夫天生萬物,各有材能,又實各有所宜,猶龍升於天,魚遊淵,此之謂也。”在《洞玄靈寶諸天世界造化經》中,描述了以昆侖神山為中心的諸天世界的千姿百態,昆侖山以金銀、琉璃、水精作之,有大海、粟金、剛鐵、大風、金光,其周圍四方遍佈萬物,有“帝王臣民、龍鬼螟飛、齒磑秣吨岔”,或夭或壽,或善或勇,各稟其性,“盡其本壽,不遭枉橫。”這是道教理想中的仙境。但若人類好殺眾生,“射獵為事,屠割為業,不知修福,但行惡事”,以致天怒神怨,劫難降臨,萬物皆亡,天地同毀。“先為小劫,後為大劫。小劫至時,陰陽氣變,水旱不調,五穀匱乏,一切木石草棘及眾生指爪盡成刀劍,互相殺伐,人民死盡,兼人命短淺,忽自誑惑,七日之內相殺都盡,是洪水滔溢,洗蕩天地山川,改換土地平坦。”至於大劫,更是令人恐怖:“大劫先起,二日並出,乃至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一時俱為,是數億萬年河海乾涸,眾生死盡。”曾可謂“永劫無出期,釁毒由身植。”可見,在道教看來,對動物植物的保護,不僅僅是出於一種善良的理念,而是關係著天地生育、萬物共存的根本大計,對動物植物的無情殘害,歸根結底亦是對人類自身的傷害,一個唯有人類、沒有草木蟲獸的世界是不可想像的。如果有,那就是“九幽地獄”ˍ“縱橫數十萬里,其中冥冥,儘是罪人。”

  站在熱愛生命,保護生態的立場上,道教思想家猛烈的抨擊了那些肆意殺生害物的種種惡行。晉代鮑敬言指出:混沌以無名自然為貴,群生以得意自適為歡。“故剝桂刻漆,非木之願。拔P裂翠,非鳥所欲。促轡銜鑣,非馬之性。荷軌運重,非牛之樂。詐巧之萌,任力違真,伐生之根,以飾無用,捕飛禽以供華玩,穿本完之鼻,絆天放之腳,蓋非萬物並生之意”。あ五代譚峭《化書·畋漁》宣稱:大禽獸與人類有多大的差異呢?它們亦“有巢居穴之居,有夫婦之配,有父子之性,有生死之情。烏反哺,仁也。隼憫胎,義也。蜂有君,禮也。羊跪乳,智也。雉不再接,信也。孰究其道,萬物之中,五常百行,無所不有也。而教之為網罟,使之務畋漁。且夫焚其巢穴,非仁也。奪其親愛,非義也。以斯為享,非禮也。教民殘暴,非智也。使萬物懷疑,非信也。夫炟鉹妤不止,殺害之機不止,羽毛雖無言,必狀我為貪狼與封啄。鱗介雖無知,必名我為長鯨與巨虺也。胡為自安焉,得不耳恥籲!直疑古無君子。”嚴厲地批判了各種只顧滿足少數人的私欲而大肆殺害動物的惡行,將他們等同於貪得無厭的豹狼與毫無道德的野豬。

  從萬物有靈的觀點出發,道教認為動物植物皆有各自獨特的價值,即《太平經》中所說的“有德有道”。如草木能夠治療各種各樣的疾病,故謂之“神草木”;禽獸亦能治病,故稱之為“天上神藥”、“地精神藥”。人們可以使用許多野生物種以製造藥物,治療疾病,這是物種在保護人類健康上的巨大價值。事實上,中國傳統醫學中所有藥品配方的絕大多數都是來源於野生生物。時至今天,在全世界,這類由野生生物製成的藥品或藥材,包括無配方的野生物藥材及成藥的商業總價值,估計每年多達近千億美元。此外,野生物種也使現代農業、工業、科技等獲得了難以計算的豐厚利潤。宗教的、倫理學的、文化的、美學的和科學上的考慮,都為物種保護提供的充分的理由。但對那些要求算帳的人來說,僅物種遺傳物質所固有的經濟價值就是以為物種保護提供根據,因為對物種保護的投入在經濟上也被證明是正當的、合算的。

  在利用萬物、為人造福的發展過程中,道教的基本原則是善待其生,盡其物用。《太平經》說:“夫天道惡殺而好生,蠕動之屬皆有知,無輕殺傷用之也。有可賊傷方化,須以成事,不得已乃後用之也。故萬物芸芸,命系天,根在地,用而安之者在人,得天意者壽,失天意者亡。萬物與天地為常,人為其王,為人王長者,不可不審且詳也。”ぃ “審”,即慎重審察,不可掉以輕心,暴殄萬物;“詳”,即詳細周密,考察物種的來源、特性及功能、用途。在觀察自然、審用物種方面,道教中人可謂典範。用李約瑟的話來說:“道家的洞察力是如何之深邃,可見之於美國大昆蟲學家惠勒和伯格曼的精彩論文。”い“因為老子是最懂自然的人。”ぅ

  從熱愛自然,珍惜生命的基本理念出發,在對各種生物種類的收集、辨別、分析、研究方面,道教中人是下了大功夫的。由於煉丹修仙、治病求人需要,許多道士常年隱居深山老林,尋找各種各樣的仙藥靈草。據《抱樸子內篇·仙藥》所載,道教的仙藥大致可分為三類。其一是金石礦物類藥,包括貴重的金、銀、珠、玉,大都列為上品。第二類是五芝,“五芝者有石芝,有木芝,有草芝,有肉芝,有菌芝,各有百許種也。”芝草本為秦始皇時方士所重,許慎《說文》解為“神草”,現代醫學亦證明靈芝草確有益精氣、強筋骨、健腦安神之功,為治療神經衰弱、慢性支氣管炎和健身益壽的良藥,方士道徒們發現這一菌科生物乃是醫藥學上一大貢獻。葛洪在《內篇·遐覽》中已著錄《木芝圖》、《菌芝圖》、《肉芝圖》、《石芝圖》、《大魄雜芝圖》各一卷,而《隋書·經籍志》中竟有《種神芝》一卷,看來在隋以前修仙的道士中當有人工引種靈芝草的。今《道藏》中即收有《種芝草法》,述老子向黃帝傳授種芝秘法,謂“服此四芝,皆長生不死”。葛洪所說的五芝,多為世間罕見神奇之物。如石芝一類,就包括石象芝、玉脂芝、七明芝、九光芝、石蜜芝、石桂芝、石中黃子、石腦芝、石硫黃芝、石硫丹等百餘種,大多存於海隅名山、石崖洞穴、懸崖危岸之處,甚為隱秘難得,大抵為石珊瑚、石筍、滑石礦、古動植物化石之類以及被雨水浸蝕的山洞礦層中包含著的未凝固的天然礦物質。其他的木芝類有木威喜芝、樊桃芝、參成芝、木渠芝、建木芝、黃盧子、尋木華、玄液華、黃孽檀桓芝,草芝類有獨搖芝、牛角芝、龍仙芝、麻母芝、柴珠芝、白符芝、五德芝、龍銜芝,肉芝類有萬歲蟾蜍、千歲蝙蝠、千歲靈龜、風生獸、千歲燕等,菌芝類“或生深山之中,或生大木之下,或生泉之側,其狀或如宮室,或如車馬,或如龍虎,或如人形,或如飛鳥,五色無常,亦百二十種,自有圖也。”概而言之,菌芝為靈芝草類菌科生物,肉芝則為一些珍稀罕見的動物,草芝則為山林密處中難見的奇花異草,木芝則為樹脂一類樹的分泌物,或為樹木的寄生物,或是一些珍奇植物和稀有蕈類。道教認為,這些生長在深山密林、大海絕域等人跡罕至的地方的稀奇古怪的動植物和少為人知的礦物,往往會有長生的神效,於是他們爭相尋覓這些神秘的仙藥,而五芝便是這類仙藥的代表。

  北宋的道書《太上靈寶芝草》中,列舉了127種靈芝,謂食之可以不老得仙。每種芝草先出圖一幅,並附短文,介紹該靈芝的產地、形狀、藥性及功效。如青玉芝生於楊州山,其味甘酸,其形狀共四重,第二重有二枝,蓋、莖並皆青色。“北方芝生於名山之陰,黑蓋,莖三枝並生,其味甘美,食之仙矣。”“鳥威芝生於南嶽丘山之陰,赤蓋,黑莖,其味酸,食之令人身輕不老。”“赤松子芝生於苳s,有千歲松樹者,生於其間,狀似木人形。”此外,龜威芝生於常山深淵,龍威芝生於太山之陰,火精芝生於霍山之陰,水神芝生於琱s,玉精芝生於大海中,雲精芝生於華山,其產地分佈三山五嶽、深淵大海,可見道士們為了尋找、收集這些物種,的確費盡了千辛萬苦。道書中所記芝類雖語涉怪異,但不可一概視為虛談。在各種各樣的靈芝中,除了被誤認和故意神化的因素之外,由於上千年來自然生態的退化和珍稀生物的滅絕,今天已不可能將它們一一考明。但道士在尋求五芝的過程認識了許多珍奇生物的藥理作用,擴大了祖國本草醫藥的範圍,功不可沒。當然,這也有功於物種的收集、研究與保護。

  葛洪所說的第三類仙藥是一些具有滋神作用的草木藥,多為《神農本草經》中所收載,至今亦常在健身補腦、益壽延年的方劑中採用,從採集物種、保護物種的角度上看,道教的這類藥學著作中包含著相當豐富的資源。如陶弘景所撰《神農本草經集注》中收有藥物365種,包括草部、木部、谷部、石部、蟲部,可謂之南朝時期一部物種辭典。孫思邈的《千金翼方》中收有藥物竟多達873種,並詳述其產地、藥性、功用,分門別類,系統規範。《道藏》中尚收有《圖經行義本草》四十二卷,共收藥1042種,分為十部,計玉石部163種,草部345種,木部172種,人部13種,獸部54中,禽部38種,蟲魚部111種,果部42種,米穀部41種,菜部63種。各種附產地、圖形,釋以性能;廣引《圖經》、《唐本》、《外台秘要》、《聖惠方》、《經驗方》、《千金方》、《肘後方》、《齊民要術》、《藥性論》、《太平廣記》、《續齊諧記》、《丹房鏡源》、《博物志》、《述異記》、《南方草木狀》、《太清石壁記》等百余種方書類言及陶弘景、孫思邈、青霞子、日華子、雷公、陳藏器、郭朴、陸機等歷代名流語作注,內容涉及之廣博令人驚歎,它不僅是一部非常重要的藥類本草經典,同時亦當為中國歷史上最重要的一部物類大全,其中飽含著道教對中華生物種類的採集、研究、保護的心血。類似的書籍在《道藏》尚有許多,如《白雲仙人靈草歌》、《石藥爾雅》、《神仙服鉺丹石行藥法》、《神仙服食靈草菖蒲丸方》、《純陽呂真人藥石制》、《巨勝歌》、《太極真人雜丹藥方》及多達幾百餘部的外丹丹經、養生要籍中,都保存著有關物種研究、物種保護的許多珍貴史料,這是道教留給今人的一筆財富,應該珍惜並加以利用,以造福當代社會。

  在採集、研究、保護物種的活動中,道教中人曾走遍了中華廣漠遼闊的大地,無論是在名山大川、江海湖泊,還是在大漠雪域、窮村僻址,都留下了他們辛勤的腳跡。就道徒們修真求仙的洞天福地而言,多達上百處,每一處洞天福地,也就是一所採集物種、保護物種的基地。

  茅山是道教上清派的祖庭,從漢代至清,高道輩出,宮觀遍佈。從上清派初祖三茅真君開始,曆魏華存、陶弘景、孫游岳、司馬承禎、劉混康等歷代宗師,他們都親自采藥煉丹,致力於對各種物類的研究與保護。在元劉大彬《茅山志》中,記述了茅山特有的神芝奇藥36種,如龍仙芝、參成芝、燕胎芝、夜光草、螢火芝、禹餘糧、黃精、何首烏、菖蒲、茯苓等。還有許多名木異卉,如東晉許長史手植的左紐檜,展仙人遺種的白李,錢妙真所種的鴛鴦樹。還有一株經台柏,則系宋末一道人自陝西老君說經台移植,“此檀亦翠碧,非凡木也”。可證道士們不辭千里之勞,移植各種名貴珍異樹木,於洞天福地加以保護。時至今天,茅山的古對仍聞名遐邇,種類頗多,形態奇特,實屬罕見,如三百多年的糙葉樹,五百年的枸骨樹,還有相傳陶弘景手植的金邊玉蘭。這些即是文化歷史遺產,亦是珍貴的自然資源。

  羅浮山廣袤二百五十餘里,流泉飛瀑九百八十多處,山間懸崖怪壑,亂石叢林,形態各異,氣象萬千,其獨特的地理環境衍生出眾多的奇花異草,珍禽怪獸,故吸引了歷代眾多的高道來此隱居修道,采藥煉丹,如安期生、朱靈之、華子期、王方平、毛公漢、陰長生、葛洪、鮑姑、黃野人等。據酶醪洞莊《浮山志》所載。羅浮山的珍異物類主要有古木、巨竹、禹餘糧、鬼竽、楓林、葵葉、麥菜、茨姑、茭筍、水芹、支霧茶、石鱗魚、捖翩B山花魚、紅仇翩B山豬、山羊、黃牷B野荂B竹鼠、山鼠、紅蟹、金蝦石唌B無督捸B五色雀、青鳥、杜鵑、赤白魚、山痋B木客、古杉、萬壽藤、靈芝、天葵、風蘭、石蓮、桂花寄生、松黃等,其觀察之細緻,記錄之詳盡,猶如一份科學考察報告。以下這段文句,即取自《浮山志》:“百花逕大蝴蝶,兩翼如扇,紅黑金采,名小鳳凰,此人所知。偶得兩繭,蝶出徑尺,純白,左右四太極暈,作紅黑文。外來一蝶,無異煙綃霧殼,羽衣蹁躚,道眾傳觀,詫為稀有。兩頭蛇,大不逾指,頸頸相連,四目,二口兩舌,並吐綠質白章。五色蜘蛛,身微長,文彩爛斑,足長五六寸,其行甚疾。”顯然,這些記述皆出自細心觀察、對比研究之後的成果。

  武當山方圓八百餘里。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澗,以及眾多的池、泉、潭、溪,錯落有致,相互映襯,真可謂“絕勝之境”。由於地處中緯,陽光棄沛,氣候溫和濕潤,土地肥沃,使這埵角F一個綠色生物世界,有近三千種植物和五百多種動物在這埵w營紮寨。據劉道明《武當福地總真集》記載,山中尚有許多珍禽異獸,如黑虎、白蛇、靈鳥、白鷳、錦雉、飛鼠、我師禽、半部樂,其奇草靈木有萬松、千年艾、榔梅、蕙蘭、葛乳、松蘿、天花、雲竹、莎蘿樹、芒騫樹、石燈心等,這些皆為該地特有物種,非常珍貴。時至今天,武當山尚有銀杏、青果樹、水青村、天竺桂等十多種植物為國家二、三保護植物,老虎、金錢豹等稀有動物仍時有發現,各種鳥類亦自由地生活在叢林之中,所有的這一切,都與道教致力對武當的建設與保護分不開的。

  青城山為傳說中的“神仙都會”,它上承昆侖仙術,下啟張陵正一大道,道教發詳聖地。山中多珍異之物,尤以靈藥名茶聞名。共珍異物種有瑞聖花、紅桅子花、牡丹、金星草、紫花梨、天師栗、古銀杏、蹲鴟、薯藥、靈竹、靈芽、桐花、桐花鳳、護花鳥、梟鳥等。

  此外,遍佈中華大地的洞天福地,三山五嶽,都生長、繁殖著大量的生物、植物種類,而身居其境的歷代道士們都始終關心著山山水水的物種保護,並把他們自己的觀察、研究心得寫進了各種各樣的名山志、宮觀志及相關的道書中,從而為今人留下了一大筆寶貴的文化遺產。在這些名山宮觀中,不僅留下了道教前輩們親手種植的奇花異木,並且還制訂了道觀規法令,以道教的戒律及法令來監督對環境與物種的保護。

  在西嶽華山有許多處神林,“禁人採伐,如有犯者,立禍於身。”這是用信仰的力量來保護華山的森林。又有神姑林,“其林合圍松數萬根,禁人樵采”。還有晉代古柏幾千根,“兩傍烽堠以千字文為號,禁人牧放樵采”。う為了保護茅山的動物植物,在高道李玄靜的感召下,唐玄宗曾下詔明令:“茅山神秀,華陽洞天,法教之所源,群仙之所宅,固望秩之禮,雖有典常,而崇敬之心宜增精潔。自今以後茅山中令斷採捕及漁獵。”至文宗大和七年(883),朝廷再次應道士孫智清等所請,又下“大和禁山刺牒”,嚴令“茅山界內並不得令百姓戈獵採伐,及焚燒山林。”延及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針對一些不法分子肆意樵漁獵,焚燒山林,真宗亦發“敕禁山”令,“於茅山四面立定界上,嚴行指揮,斷絕諸色並本山宮觀祠宇主首以下,自今後不得輒有樵采斫伐,及故野火焚O。常令地分巡檢官吏、耆老壯丁,覺察檢校。如有違犯,即便收捕,押送所州縣勘斷,一律嚴懲不貸”。對於一些老殘枯樹,需要砍伐,亦必須經宮觀主持與州縣官府共同研究,“勒定數目去處,常依時栽種補填,務需別無空闕”。ぇ如此嚴厲的法令,這在中國環境保護史上亦是一筆重彩。

  總而言之,道教對生物資源的保護,始終一貫,並上承秦漢道家傳統。從老子、莊子開始,道家即關注天地萬物的生存狀況,並主張善待萬物,追求與自然的和諧相處,而沒有勘天役物的思想。莊子化蝶的寓言最能體現道家人天和合的境界,當莊子夢為蝴蝶時,他感到“自喻適志與”。這個蝴蝶,代表了人融入自然、齊同萬物時,那種美好的黃金時代,而此種轉變,是經過精神上的一個蛻變過程,即生命的實踐過程。也只有經過了這樣一個實踐過程,才能達到人生圓滿、美的境界。歸根結底,道家、道教在物種保護方面的所有所為,都是根基於他們熱愛自然、尊重生命的教理教義。現代科學事實證明,所有生命和一切具有持續發展能力的事物,都是處在宇宙循環往復的動態平衡之中,人類本身就受到植物週期性、海水週期性、天體週期性、原子週期性以及化學生物週期性的密切影響,人與動物、植物同處在地球上的岩石圈、水圈、大氣圈之間的生物圈鏈之中,而形成一大關連的系統,其中任何一系統遭到破壞,勢必輾轉地影響到其他的生命鏈。人類若不改變對待其他生命體ˍ動物、植物等的惡劣態度,將會造成更加嚴重的生態失調,從而無形地加速了大地與人類的死亡。

  道教的大師們雖非環保專家,但其主張自然平衡、沖氣為和的原理、力行保護環境、維護生態的行為,是現代社會追求生態平衡的不二法門,順之則吉,逆之則凶。

  從秦漢到明清的二千餘年之中,道教史上有許多致力於維護生態、保護環境的代表人物。因為他們普遍慈悲為懷,以拯救萬生命為己任,道德高尚,修持精深,故被世人目之為神仙,並留下了許多動人的故事。下面介紹一些代表人物。

  祝雞翁,秦時洛人。據《列仙傳》記載,他在屍鄉北山下養雞育種長達百餘年,規模頗大,種雞有千余頭,任其自由地在山中生息,“暮棲樹上”,每一頭雞皆有名字,“欲引呼名,即依呼而止”。後來祝雞翁又去吳地,作養魚池,飼養各種各樣的魚類。魚池傍的吳山上,又有白鶴、孔雀等珍稀動物,“常止其傍”。年來這位祝雞翁對於雞禽魚蟲非常熱愛,正是出於保護、殖育這些動物,他才奔波各地,建立養殖保護區。他的目的並不是追求商業上的利潤,因為他“賣雞及子,得千余萬,輒置錢去之”。這種與物致化的精神,深得時人讚譽

:“人禽雖殊,道固相通。禍翁傍通,牧雞寄歡。有鱗道洽,棲雞樹端。物之致化,施而不刊。”

  李奚子,據載為晉時東平太守李忠的祖母。《墉城集仙錄》云:其心性善良慈憫,多行善助人,兼及動物,以陰德為事。“每興一事,務於救人,大雪寒凍,積稻及谷於園庭,恐禽鳥餓死,其用心如此”。故人們謂其得道成仙,“而居華陽洞宮中也”。

  韓西華,亦為一名熱愛生命、保護動物植物的志願者,《墉城集仙錄》說:“韓西華,不知何許人也。慈愛於物,常行陰行,至於蛸翹微命,皆愛而護之。學道得仙,今在嵩山洞天之中。”

  董奉,字君異。三國時候宮(今福建閩侯)人。《神仙傳》稱其精醫學養生之道,交州判史杜奕得毒病已死三日,董奉以三丸藥納口中,食項即目開手足動,得以救治。後隱居廬山,為人治病,不取報酬,“重病癒者,使栽杏五株,輕者一株,如此數年,計得十萬余株,鬱然成林。乃使山中百禽群獸,遊戲其下”。這種奇特的方法,使得廬山增添了一大片森林,為老虎、珍禽等動物提供一處安養生息的天地,曾可謂保護環境、保護動植物的一大功績。不僅如此,董奉還在林中設立倉庫,時人欲買杏時,可將穀物放在倉中,自往取其相同價值的杏子,“每年貨杏得穀,旋以賑救貧乏,供給行旅”。這樣一來,又幫助許多貧困無助的人們。如此高尚的道德情操,感動了歷代的民眾,道教將其列為神仙,後世每以“杏從春暖”讚譽道教醫家的崇高醫德人品。

  鄭思遠,東晉時著名高道。據《尚仙傳》載,鄭思遠隱居廬江馬跡山,慈愛濟物,仁及鳥獸,所住山中有老虎生二子,“山下人格得虎母,虎父驚逸,虎子未能得食。思遠見之,將還山舍養飼,虎父尋還,依思遠”,從此三虎相伴鄭氏,形影不離。後人對於這種善待動物、仁及鳥獸的行為大加讚揚:“《道德經》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思遠可謂上善者也。至於養道林泉,仁及鳥獸……可謂道之高,德之厚,上善之感也。”

  陸法和為北齊隱士,不知何許人也。他隱於江陵百里州,其衣食居處如同苦修行者。或自謂出處嵩高,遍遊名山,即入荊州。他隨緣勸化,或顯神跡,或示因果,規勸人們愛護動物,切勿濫殺無辜,據《北齊書·陸法和傳》記載,他曾在襄陽城北大樹下,令弟子掘之得一巨龜,身長尺半,法和謂此龜已有數百歲,放其歸山,“龜乃入草”。有人戲截蛇頭,來詣法和。法和說:“汝何意殺蛇?”因指以示之,“弟子乃見蛇頭棆辿茪ㄧ芋C法和使懺悔,為蛇作功德”。陸法和飄泊江湖,所泊之處,“必於峰側結表示:此處放生。漁者皆無所得。才有少獲,輒有大風雷,船人懼而放之,風雨乃定。晚雖將兵,獲禁諸軍漁捕,有竅違者,中夜猛獸必來欲吃之,或亡其船纜。”這些記載雖頗神奇,但陸法和苦心勸化、保護動物的善行是值得嘉許的。

  李元基,為唐代道士。據《南昌郡乘》記載,唐武德年間(618—626年)隱居建昌葛山,精通道術,以符水丹藥救人無數,且仁及禽獸,凡遇動物有急有難,務必拯救,“探虎骨,針鵲影,活魚鱉,甚眾”。與動物親善相處,有人“見元基跨青鹿行如飛”。

  太白老人,為唐代隱士,姓氏生平不詳,隱居陝西褒中太白廟。唐玄宗開元初(713年),有百余名巴人入褒中隨山伐木,到太白廟前,見有松樹百餘株,各大數十圍。巴人大喜,伐之已倒二十餘株。有老人載帽柱杖而至,勸阻巴人說;“這些都是神樹,不能砍伐,必須停止。巴人不聽仍伐。老人說:“若再不止,汝當俱死無益。”巴人仍不覺悟。“老人乃登山呼斑子,條爾有虎數百頭相繼而至”,傷其惡人向將松林護下,世人傳說,這位老子就是太白神。

  孫思邈,他不僅是一位大醫學家,亦是一位保護動物的志願者。《曆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二九載;“常蘊仁慈,凡所舉動,務行陰德,濟物為功。”一次偶出路行,見牧牛童子捉殺一條小蛇,小蛇已受傷出血,“思邈求其童,脫衣贖而救之,以藥封裹,放於草風。”類此的救護事蹟甚多,後人評論說:“小蛇之傷,昆蟲微,爾思邈以藥封而放之,其德及昆蟲,非人可乃。至於龍宮之報,感靈異之若此。《道德經》曰:常善救物,故無棄物。孫思邈以

之。”

  邊洞元,唐開元時幽州女道士。據《塘城集仙錄》記載:“幼而高潔每慧,仁慈好善,見微物之命有危急者,必俯而救之,救之未獲間志忘其饑渴。每霜雪凝涸,鳥雀饑棲,必求米穀粒食以散喂之。歲月既深,鳥雀望而識之,或飛鳴前導,或翔舞後隨。”後至成年不嫁,入觀修道,多貯五穀之類,“每朝於後庭散米穀以餉禽鳥”。倘遇歲饑,又分所貯米麥以濟貧者。如此行善積德,始終不懈,“三十年積聚五穀,餉飼禽蟲”。以至道成功圓,傳說飛升成仙。

  王柯,字仙柯,四川青城橫源人。《曆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三九云:“形狀異常,幼穎異拔,俗家巨富,不以經意,長則仁慈好善,見老弱窮困者,惻然哀之,形於顏色,周急施惠。每大雪時,施粒食以濟禽鳥。”如此善待萬物,道備功圓,相傳於高宗儀鳳三年(678年)飛升成仙。

  馬維藩,字介夫,號靜元。明萬曆間安肅人。初為儒生,後遇異人授以方外之傳,遂覺悟而入道。《保安府志》說:“維藩素慈祥,樂接引,於芽甲草木、含息蠢動之微,皆不欲傷之。與鄉人言惟種陰德、存天理外,無長語。鄉人皆敬信之。”

  總而言之,道教中人在保護環境和保護動物植物和珍稀物種、維護生態平衡方面,始終一貫地身體力行,這種優良的傳統非常可貴,應該總結、繼承並光大發揚,並融入當代的世界範圍內的環境保護運動。

 

註釋

ヾ見王明《太平經合校》第32頁。

ゝ見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編著《我們共同的未來》第130頁,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12月中文版。

ゞ見《我們共同的未來》第126頁。

々見《我們共同的未來》第142頁。

ぁ見《太平經合校》第205頁。

あ見《抱樸子外篇·詰鮑篇》。

ぃ見《太平經合校》第174頁。

い見李約瑟《中國科學技術史》第二卷第67頁。

ぅ見同書第179頁。。

う見王處一《西嶽華山志》。

ぇ見劉大彬《茅山志》卷二、三。

え見趙道一《曆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二四。